浑浑噩噩,似醒非醒,沐笙神智甚为倦怠,恍恍惚惚间似来到一个去处,但见琼楼玉宇,青山绿水,景色煞为可人。偏生奇怪得很,那迎面拂来的轻风冷峭乳湿,很不舒服,惹得沐笙打了个寒颤,再无半分睡意,放目周遭皆是陌生之景,当下心中颇为疑惑:这是何处?我又怎地来到了此处?熟料低头一望,更为大吃一惊:我的衣裳怎地换了?
白裘红袍,玄纹云袖,衬着一张清晰相容,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奈何此番来得却不是好时机,满脑子好似麻花打结。偏生沐笙胡思乱想之际,忽闻远处飘来悠悠琴声,和着女子曲儿咿咿呀呀浅唱低吟,腔调娇媚如呢喃如泣诉。
沐笙当下懵懂得厉害,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沐笙起先还觉奇怪,这般一听便不由得为曲声所迷。那腔调起初平稳细致,犹如春风鸟语潺潺流水;再细听稍许,便觉波涛汹涌一波三折;正当耳酣脑热之际,突又如万丈瀑布直冲而下,待落至中庭,忽如万花盛开
饶是沐笙音律精通也听得如痴如醉,正当不由自主地想寻着那曲声而去,恰在此时一道浑厚嗓音徒然拔地而起——
“何方宵小,胆敢犯本座之威?”其声音威严,骤从天降。
话音方落,沐笙徒地一个激灵,竟如大梦初醒,但见周遭浓雾缭绕,一时不知人间何处。
却说这边,那琴声、曲声、哼唱声、吟哦声似被扰乱阵脚倏然一顿,尔后乍然一响犹如万箭齐发,声如狼嚎鹤戾咄咄逼人。
沐笙承受不得,只觉头痛欲裂,忍不住惶惶道:“我要死了!”再也熬不住双膝一软委顿于地。
“邪魔外道,人间异数。妖惑神魂,天地不容!破!”
那道声音又起,竟似佛音梵唱,冥冥之中仿佛自远古而来,“破”字才起,天地骤然万籁俱寂。然而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天际,哀哀不止余音困耳,沐笙一时被吓得瑟瑟缩缩惊惧万分,直到此时才堪堪知晓原来竟是两方对垒,殊死相搏。
足足半支香的时间,那哀嚎惨叫才烟消云散。
“哼!这等小把戏还敢在本座面前耍,不自量力!”那声音倒是睥睨十足。沐笙呆呆坐在原地,终是冷静些许,但觉这声音十分熟悉,苦苦寻思一番却不得线索。恰在此时,忽又听到另一道声音急急自上方而起:“且慢!”
沐笙大惊!怎地又多了一个人的?心里不由得焦急:万不可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倘若再来一次方才的事,我可宁愿死了去!
倒是沐笙多想了,来人只来劝诫:“阿弥陀佛。不坏林王且听贫僧一句,克己容己,万不可大开杀戒”
“啧,这妖狐灵智已灭,且看在你面子上饶这它一命罢了。”
“阿弥陀佛。不坏林王德性仁厚,贫僧就此别过”
沐笙正细细听他们说话,闻言忙站起来对着虚空喊道:“大师且等一等。不知大师可否告诉小生这是何处?小生不知何故误入此地,偏生又离开无门,还望大师携带。”说罢便静候回复,却耳闻一声轻笑:“哥哥在此,笙儿为何不叫哥哥带你走?这和尚可带不走你。”
是那道熟悉的声音——少了方才争锋相对的凌厉。沐笙怔怔道:“说来奇怪,我听你唤我‘笙儿’,应该是识我的。我也倒像是识得你的,可脑子愚拙总想不起来。”
话才说完,忽然一阵清风拂来,方才还浓雾环绕的四周倏然雾开云散,沐笙大为欢喜,但见前方一个庞大的身影踽踽而来。
沐笙定睛一看,不看便罢,这一看差点吓破了胆。只见那竟是一头面目狰狞的黄毛巨兽,身长六尺有余,头大而圆四肢粗壮。
沐笙眼睁睁地看着它一步步走近,无从思索。
巨兽獠牙竖耳眼如琥珀,对着沐笙口吐人言:“我是你的好哥哥,你是我的好笙儿,我俩自然相熟。”
沐笙完全想不到那声音的主人竟是一头巨兽,简直荒诞得可笑,恨不得是一场黄粱大梦,但此刻似梦却非梦——
“可我认不得你!”沐笙接连遭遇一连串匪夷所思之事,早已吓得神色惨白,连连后退,生怕这巨兽一个不如意把他张口吃掉。
那黄毛巨兽有意缓解沐笙不安,索性原地坐下,道:“桃花困阵遮往生逃往事,你自是认不得,待出了这困阵你便记得起来了。”
沐笙眼见它不动,安心稍许,却呐呐不能言。
那巨兽续道:“莫怕,我是赶来搭救你的。说起来,你被那只妖狐引进这困阵中,本就是我的错。”
沐笙看这巨兽并没伤害他之意,心里又困惑得厉害,便接口道:“此话何解?”
那巨兽答道:“这困阵名为‘桃花阵’,专是用来行那苟且淫乱之事。一旦神魂陷入囹圄,若想逃脱,除非设阵之人身死或魂灭,否则便是沦为肉脔之命,不出二日定会因精阳耗尽爆体而亡。”
沐笙又惊又怒:“好生歹毒!”
那巨兽闻言点头:“山野精怪邪魔妖物善能迷惑人心,尤其喜好细皮肉嫩心思单纯者,捉来狎昵一番,汲其精气夺其阳元,修炼进阶事半功陪。我本懒得管这等龌蹉之事,可这妖狐千不该万不该太岁头上动土,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看在和尚面子上留它一条贱命已是本座格外开恩了,否则就算令它魂飞魄散也不为过。”
沐笙听罢一阵后怕,脸色红红白白好一番变换,巨兽饶有兴致地看着,哂笑道:“我的笙儿天资聪慧,想必能听懂我的所言。如今这‘桃花阵’已破,笙儿也不必害怕,跟随我走便是了。”
“个中大概小生也已了解清楚,在此多谢恩人搭救。只是小生尚有诸多不明,还望恩人详解。”
“笙儿不必客气,还是叫我哥哥便好。我本已说了,你深陷‘桃花阵’本就是我的错,倘若我,咳”那巨兽竟是说不下去,沐笙奇道:“倘若您如何?”
那巨兽瞅着沐笙,正正经经一板一眼道:“我与笙儿日夜春宵,不知节制。那妖狐便乘你体虚昏睡之际趁虚而入,设这‘桃花阵’勾你神魂,以便与你交好,乘机夺取你元阳。总而言之,让这妖狐钻了空子,自是我的错。”
沐笙脸皮薄得很,此刻听罢一人一兽有那交合之事,还“日夜春宵,不知节制”简直犹如晴天霹雳,羞愤欲死。
那巨兽不知沐笙所想,只当他羞怯,便靠了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沐笙的脸,道:“笙儿不必如此,你我本就心意相通天生一对,两人有肌肤之亲那是最为平常不过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