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不战而退
书名: 鹤鸣江湖(GL) 作者: 叶陌 分类: 历史

        ()两人在山上逗留了大半日才下山来。刚到花瞑,一个家丁就迎上来递给段云袖一封信。段云袖很惊讶,接过信拆开一看,刚才的愉悦一下子就散了。

        她对等候的家丁道:“你转告魏公子,就说在下知道了,”又转身对叶秀裳道:“叶姑娘,在下有点累,想先休息……”

        叶秀裳听见这话,心里的明媚也消失了——刚才她瞧见信封上“段云启”三字的笔迹就已知道那肯定是魏少谦的挑战书,这会儿她看段云袖脸上毫无表情,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段云袖不想多说,她自己也不好急着问,只能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段公子回房歇一下,秀裳也回去了。”叶秀裳说完就离开了花瞑。

        段云袖看着叶秀裳的背影,又看看手上的战书,心里五味杂陈。她想到魏少谦对叶秀裳如此在意,心里有点发酸,但察觉自己的酸涩后又立刻觉得不应该。

        “你只是把叶姑娘当朋友而已,魏公子才是适合她的人……”她喃喃自语,似是告诫自己,但随即想到叶秀裳对自己的如花笑颜和温柔眼神,就想到自己是不是让她误会了什么。

        “难道她喜欢我?但我明明白白告诉过她,只当她是朋友啊……”想到这里,段云袖心里涌上莫名的欣喜,又立刻觉得荒唐可笑。她幼时熟读孔孟,虽说后来也深受道家熏陶,但还是难以想象两个女子之间会有情爱。别人也许会有什么误会,但她自己很清楚,自己是个女子,也从来没有想成为男子,她不可能也不应该对别的女子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苦笑了一下,“莫不是离开师姐她们太久,一个人太孤单了?”又摇了摇头,“报仇之事还没有一点眉目,怎可为这些事劳神?”她暗暗自责不已——自己在明远山庄待了半个月,也见到了武林中的不少人,却没有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现在,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第二日清晨,段云袖来到梨花林,见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魏少谦。

        “魏公子……”

        “你来了,很好!我还怕你不敢来!”魏少谦语带讥讽。

        “魏公子很喜欢叶姑娘?”段云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错,我自十六岁遇见她就决定非她不娶,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把她拱手相让,包括你!”

        “魏公子不必让,在下也不会抢……”

        “你说什么?”

        “在下是说,魏公子不必担心,在下只当叶姑娘是朋友,别无它想,魏公子请放心。”

        魏少谦大吃一惊,难以相信。

        “在下早就和叶姑娘说过,在下对她,只有朋友之谊,魏公子不信,可以去问。”段云袖心里有些烦躁,不想再多说,欲转身离开。

        魏少谦心里既惊又喜,但还是不敢确定,于是拦住了段云袖问:“你敢发誓吗?”

        段云袖的脸色变得很差,“在下已经说得很清楚,在下和叶姑娘之间,没有可能!信与不信,随魏公子!况且在下很快便会告辞离开,魏公子请让路!”

        魏少谦站在那里不动。段云袖身子一晃便掠了出去,再不想见到魏少谦。

        她一口气奔回花瞑,觉得心中气闷,又倒了盆凉水扑了扑脸,想把心中的郁气散出去,可没有什么效果。

        “段云袖,你这是怎么了?魏公子喜欢她,关你什么事!”她暗暗骂自己。但她的郁气还没有散多少,就见叶秀裳进来了。

        叶秀裳脸上很平静,心里却早已翻起了大浪,那浪拍打着她的堤坝,一不小心就要破堤而去。好在她素来镇静,于是强行压住了情绪,但那双暗沉的眸色却泄露了她的心事。

        “叶姑娘……”段云袖有些慌。

        叶秀裳没有理会段云袖。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半,才缓缓开口:“段公子,你是不是告诉少谦哥哥,说我和你之间,没有可能……”

        叶秀裳的语气也极平静,但段云袖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是……是的……”

        “为什么?”叶秀裳抿了一口茶,问道。

        要告诉她真相吗?段云袖已经感觉到叶秀裳那无风无浪的语气中隐而不显的怒气了。她突然有些害怕——如果不告诉她真相,自己是不是很卑劣?但如果告诉她自己也是个女子,她是不是会把自己当作骗子?

        段云袖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顿了一会儿,才答:“在下,在下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做,事未成之前,不会去想儿女之情……”

        叶秀裳心里翻涌不息的浪平了一些。

        “是什么重要的事让段公子重视到如此地步?”

        段云袖对叶秀裳心有歉意,并不想再过多隐瞒,但是她仔细想了想,还是道:“恕在下不便相告,但此事的确极为重要,为了它,在下的性命也可以不要。”

        叶秀裳心里一惊,但见段云袖的神色肃然,知她没有骗自己,可还是觉得她对自己太过生分,对魏少谦的回答也太过肯定——不错,她曾经说过只当自己是朋友,但难道就不会有一点变化吗?是朋友难道不可以是别的吗?她昨天还痴痴望着自己,眼里蓄着温柔的情意,难道那是自己的错觉?想到这里,叶秀裳的心里十分酸涩。

        “叶姑娘,不是在下有意欺瞒,而是情非得已,请叶姑娘原谅。”

        叶秀裳把茶杯一放,道:“那好,是秀裳无礼了,告辞!”说完,放下茶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花瞑。

        段云袖看着叶秀裳的背影,心里有些痛。她明白自己终究是让别人误会了什么,而这误会也反过来伤了自己……

        第二日清晨,段云袖便收拾好行装,向众人辞行。叶敬成和叶远襟都热情挽留她,她也不答应,并且坚持当日就离开,叶家父子也不便强留,只好答应。魏少谦得知消息很是高兴,楚瑶却很吃惊,想留住段云袖,但却找不到理由。而且,她自己马上就要和父母回雁荡山,即便留下段云袖也不管用。

        “那段大哥,你一定要来雁荡山啊!”

        钟思薇也道:“钟姨也盼着你来呢!”

        “如若有空,定来拜访!”段云袖抱拳向大家告别。

        叶敬成吩咐道:“襟儿,送段公子!”

        叶远襟点头称是,便送段云袖离开了正厅。

        还没出大门,叶远襟却道:“段公子和舍妹可是有了什么不快?”叶秀裳今日一直未露面,这令他疑窦丛生。

        段云袖本来还想见叶秀裳一面,好生向她道歉再离开,见对方始终不露面,只好道:“是在下做事歉周全,让叶姑娘恼了,还请叶公子转告她,多谢她这段时间的照顾,若他日段云性命尚在,定来报答,如若不在……”她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叶秀裳,心头有些涩,但还是继续道,“便恕在下难报恩德……”

        叶远襟听段云袖语气严肃,忙问:“段公子可是要去赴什么险?”

        “这是在下的事,叶公子不必理会。”

        “那好,远襟也不多问了,但是段公子真的不向舍妹辞行吗?”

        段云袖站在那里,心里觉得不舍——这一离开自己是生是死难以预料,如果昨日便是永别,那么,自己岂不是要让叶秀裳误会一辈子?告诉她真相也许会令她生气,但自己也算是有所坦诚,可以无愧于心!她也不是小气之人,就算生气,过几日便会消了……

        段云袖想了一会儿,道:“那叶公子稍等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叶远襟看着段云袖的背影笑了——看来妹妹和这段云,真的会有一段纠葛了……

        段云袖来到叶秀裳住的院子,刚踏进去几步,便听见了魏少谦的声音:“秀裳妹妹,你到底是为何气闷?你莫不是真喜欢上了那个段云?听见她要走才这般反应?”

        “这和段云无关,我只当他是一般朋友而已,只是见他武功了得,想让他来助父亲一臂之力,既然人家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这会儿他要走便走,与我何干!”

        “那就好!那就好!”

        段云袖心里突然很痛——原来别人没有误会什么,是自己误会了,既然如此,何必向她解释什么?自己是男是女,对她而言,恐怕没有什么区别!这才叫做“自作多情”!

        段云袖苦笑了一下,毅然转身离开。

        她走得很急,一口气穿过了好几个院子。又走了一会儿,她突然看见一阵风卷着一张白色纱绢向她吹来。她一伸手,抓住了那纱绢,一看,原来是一张帕子,那帕子上绣着两朵花,花朵嫣红秀美、娇艳欲滴,连在一棵枝桠上,看上去就像并蒂而生似的。花朵的形状如梨花,却是粉红丝线所绣,又不像是梨花。帕子散发出很淡的清香,段云袖嗅了嗅,觉得在哪里闻到过,仔细一想,想起来那日她给叶秀裳包扎手掌时凑得很近,便闻到过这种淡香——。

        她正盯着帕子上的两朵花发愣,便见一个丫鬟跑过来,边走边寻找着什么。

        段云袖下意识地就把帕子塞进了自己袖子里。那丫鬟找过来,看见是段云袖,便道:“是段公子吗?奴婢是小姐身边的蕙儿,不知公子有没有看见一张帕子,上面有两朵花的那张?”

        “喔?帕子不见了?在下,没,没看见…...”

        蕙儿一脸丧气,“那就糟了!那可是小姐最近花了不少功夫绣的,还没用过呢,说让我洗洗晾好,谁知刚晾干,就被风给吹跑了!要是小姐知道我把她辛辛苦苦绣的帕子弄不见了,那可怎么办?”

        段云袖歉意满怀,但却不想把帕子拿出来。

        “你再找找,说不定就在附近呢!”她说着谎话,有点脸热心跳。

        “也只有这样了!那段公子先忙,我继续找!”蕙儿说完,就去了另外一个院子。

        段云袖在心里对蕙儿的背影说了声“抱歉”,也离开了。

        明远山庄大门外,段云袖翻身上马,对叶远襟道:“叶公子不必送了,告辞!”说完,马鞭一挥,策马离开了明远山庄。

        段云袖骑马绝尘而去,看上去潇潇洒洒,叶秀裳却是十分难受。她站在高高的阁之上,看着那一人一马如浮云一般,越飘越远,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却没有办法挽留。

        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天的情谊在段云袖看来,并不值得一提。往日那些笑语盈盈,那些眉来目往,那些紧张担忧,都不过是一场烟花,可以瞬间散去。段云袖对魏少谦挑战的断然回绝,对她的生疏和隐瞒,现在的潇洒如风,都让她感到十分苦涩——自己待“他”算是尽心竭力了,但是在对方心目中,自己原来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可以随时舍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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