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37

        在原地呆坐了很久,久到腿都麻了,我才站起来。

        我摸摸吃了没几的面碗,已经凉了,突然生厌倦,起身把面汁倒进厨房的水槽,剩的面和菜一股脑倒进垃圾袋。打好结的时候,不知道怎忽然很想吐,倚着流离台干呕了半天,却什都没吐来。

        我去敲书房的门,里面很久才传祐略显干涩的声音。

        房内没开灯,我踌躇了一,在门站了一会,等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才走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细细听只有祐的呼吸声,还有外面雪落来的声音。

        我关上门,望向窗外,雪还在着,满目所望之处,皆是雪白一片。整个世界突然变得陌生,心里产生点被人遗弃的痛感和孤独。

        我用力抠着窗柩,觉得己有些笑,十几岁就已接受的事情,到了二十多岁还要反复回味,真是丢人。

        是再也不抱有期望,虽然知道祐在我身边,但此刻一点都不想看到他的脸,只想把我想说的话说完就走。

        我刚要张,祐忽然说话,声音听起来有点古怪:其实我很不想过生日。

        窗上映我略显狼狈的神色。

        也很不想再听到《Someday My Prince Will Come》这首曲子。

        鼻子一酸,眼泪流来,我迅速擦掉。

        周沉培不是个好名字,但也是另一部分的我。我很想割舍掉周沉培的一切,也很想割舍掉哲哉的一切,但其实我更想割舍掉有关百里祐的一切

        有关百里祐的一切里也有我啊

        连我也要割舍掉吗?

        我愣住,眼泪落去,砸到窗台,变成一小滩不起眼的水渍。

        祐走到我身边蹲去,把我两条过长的裤腿依次挽了几折。

        然后,他站起身来,和我一起看着窗外还在纷飞的大雪。

        后来的时候,我经常会想,如果这个时候我去仔细看他的脸,就会发现他脸上不然的潮红,如果去仔细听他的声音,就会在干涩不然之听到尽力隐藏的痛苦。如果,我这个时候去相信他已经在尽己所向我靠近,只要我再努力一点,也许很多事情根本不会走到那一步。

        但我没有,我扭开头,不愿看他。

        祐,你知道吗?《Someday My Prince Will Come》这首曲子,我学了很久。那时,我刚转学,在那里碰到了一个以前认识过的女生。她是一个特别爱笑特别古灵精怪的女生,是会周末翘课跑到另一个城市为了给别人合星盘的怪人。我几乎跟她分享了一切,也许是因为家里有个妹妹的关系,她对我很温柔,总会笑着说没关系,再努力一点。我不知道该怎努力,她带我玩遍了各种好玩的,带我吃遍了那个曾经对于我来说陌生的城市里所有好吃的。后来,我发现她在学钢琴,我随一说,你教我吧,她就很认真地教。我也不知道该拿什曲子练,就忽然想起你给我唱过的这首。我练了很久,却不知道要弹给谁听。

        我吸了吸鼻子,外面的雪得大,树枝上厚厚落了一层,像是很快就要承受不住重堪,弯得厉害。

        我以为,一切都会过去。不是有人说吗?时间就是一剂强心剂,只要活着,什都会等到什都会改变。然后

        我回想到那个高三毕业暑假的早晨,有警察上门,他委婉地问我认不认识照片上的女孩。

        她杀了。她和包括我的所有人说,周末她要去海边写生,结果她留了遗书,死在了那片海里。我感到震惊难过,却突然想到了你。很奇怪吧,在那种情况,我却想到了你

        声音抖起来,我深深呼吸,抑制住哭泣,我在想你会不会也在某个日子,突然了无生息地死掉。如果你死了,我怎办呢她的葬礼,去了很多人,喜欢她的那个男生也在,他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大概从来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跟她告别吧。我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目光,想到我己。我大概也会这样吧。当人死了,时间就会停止,强心剂根本没用。我开始做很多梦,每一个梦里都是你惨死的画面,刚开始还好,后来我的精神状态开始变得不稳定。刚好上了大学,我通过每晚喝酒来排遣,只要喝了酒心情就会变好,也会睡得很好,但早起又会难受。我去看病,吃药,做心理干预。我花了很久,才正视你

        祐像是想牵我的手,手刚触碰到我的小指,很快就被我躲开。

        祐刚才我不是说在内心了却一桩大事吗?

        我轻快地勾过嘴角:我宣布,从天开始我完全放弃你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你庆祝生日。如果要概括我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我真的很恨你。

        最后一句我说的很轻,像他的那句对不起那轻。

        他映在玻璃上的表情虽不清晰,我却看到他的身体猛烈地一抖。

        我知道他听到了,我无端得觉得快活。不是酒精给我的快乐,是伤害他人给我的痛快。

        你想对我怎样,随你便。反正你已经把我囚禁在这里了。

        说完,我转头冲书房,甩上门的那一刻,似是听到他剧烈地喘息起来。

        那股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我跑进最近的卫生间,抱着马桶开始昏天黑地地吐了一阵,把晚饭全部吐干净,才手脚发慌两眼发黑地挪到房间爬上床。

        眼泪还没来及流满整个枕头,我就跌入梦里。

        我久违地梦见父亲,他正在厨房给我做鸡蛋长寿面,见我扒着门框看他,就蹲来跟我说话:小初,动画片播完了吗?

        我摇头,问:妈妈晚不回来吗?

        他面露尴尬:妈妈天有点事情,会晚一些回来。

        我觉得难过觉得委屈,但意识地想隐藏情绪,只是点头。

        鸡蛋面好香啊,我拿着筷子一根根挑进嘴里。

        父亲在对面慈爱地看着我说:我小初,以后会遇到什样的男孩子呢

        我不解:为什这问?

        因为你一定会遇到你非常非常喜欢的那个人,奋不顾身地去爱他,就像我和你妈妈一样。

        我咬着面条,觉得奇怪,爸爸和妈妈吗?

        他明明看起来关系并不好,电视剧里相爱的人不是都一直在一起、一直甜甜蜜蜜的吗?

        小初,要勇敢一点。即使错过了也没关系,但要敢于表达己的爱。梦境的最后,父亲冲我微笑,他温暖的大手拍在的肩上,一

        又一,像是永远不会停一样。

        我睡了很长一觉,如果不是被外面大声说话的声音吵醒,我想我会睡得更久。

        头疼欲裂,却不是宿醉的那种难受,手在抖,脚在抖,我确认了一,发现是眼前在晃。

        犯恶心,但是什都吐不来。

        我摸了摸脸,打算开门,却发现卧室的门被锁上。我只惊异了一瞬,低头看脚,那个黑色的东西,果然又回到我的脚上。

        我忽然觉得无力,挨着门边坐,脑袋像是要爆炸,耳边此起彼伏地耳鸣。

        上一次现这种情况,还是我高三毕业暑假的时候。

        门外的争吵传进我耳里,是个尖锐的女声,我用迟缓的思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程郁。

        百里祐,你知道你天的一切是谁给你的吗?说离开就离开,你忘了现在的老板是我吗?

        那又怎样,我的合又不是跟你签的,是和公司。你是黑道上的人,公司又不是,你父亲还在靠这个公司洗钱,这种事需要我提醒你吗?

        这把熟悉的声音,我却还记得清楚。

        原来你一开始就是利用我,到了现在还居然让我当靶子,要不是你,我都不会认识恒承集团的董事长呢!你知道我被沈珂手的人盯了多久吗?

        多久?他的声音清淡,带着点冷漠。

        你!程郁好似气结,以前温温柔柔的语气全都不见,你不要欺人太甚,小心我把你的事情全都抖落去。

        他打断她:程郁,你在这行混了这久,从小跟着己的父亲好歹也见识了不,不懂什是大忌?还有,我想提醒你一,我互相利用是共识,不要这孩子气,一开始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你要的我给不了,但我以给别的,是你己答应说以。天的这一切,肯定有你的帮忙,但绝大部分的事情是靠我己努力才换来。我确实靠你的人脉做了很多事情,但你也靠我上位成为了几家公司的股东。还不满意?你的胃未免也太大了。你那个父亲,顶多是个软脚虾,要不是利用我,程均不会让你管理公司。人人都喊你大小姐,你就真要高看己。别忘了,真正掌权的是程均,并非你亲生父亲,而你这个继女,就更没什话语权了。

        程郁好似暴跳如雷,我听到响亮的耳光声,声音跳到我的耳内,半天无法消散。

        没错,沈珂是我故意让她转移视线到你那里,她太烦了,穷追不舍。反正你也很烦,干脆就让你硬碰硬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假意接近林杏初,你真敢啊。

        我听到己的名字,却没什感觉。

        那不是我,是连野己

        我说的不是你派对的事情,是几个月前握手会的时候。

        他说的漫不经心,我甚至想到他带着点居高临的表情说这些话的姿态。

        那又怎样?反正你也不在意她,就算我真的对她做什又怎样?她的语气高昂又急速,我甚至想到她因气急败坏涨红的脸。

        不过不管怎样,还是感谢你,让我的布的局尽早收网弄掉沈珂。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觉得还要个两三年。

        你太怕了。沈珂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我明明那爱你

        别恶心我

        ,程郁。你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瞎滚的时候,还不知道跟谁在表白。哦,我手里还有视频,要不要看?

        你为什会有

        我也不太想有,就像你会拿东西来威胁我一样,我不是也得存点什做些准备。不过我是没想到你玩这开,一对三,是不是太狠了?他好像轻笑了一。

        你别嚣张你和我有什不,就算你是被迫卖身,被沈珂逼着卖又怎样?你还不是卖了!

        对,你说的很对。她连这些都和你讲了,看来你和沈珂很对盘。

        你就不怕我告诉她林杏初的事情,沈珂变态似的想占有你,早就看她不爽了吧,说不定早就想杀掉她了

        这轮不到你来管。

        过了半晌,她说:我一直不明白,我干爹,为什那纵容你?你在他眼皮子底活动,拉拢人开公司,做各种手脚,他什都没说过。

        纵容我?真的纵容我,我还需要卖什身。我以为你什都知道才跑来质问我。祐故作惊讶,原来你什都不知道?真狠啊。黑道父女情谊也不过如此。哦,我忘了,你是假父女。这个事情很简单,我和程均有共的敌人。

        谁?

        百里家。沈珂有没有告诉你,她手上的恒承集团就是百里家的产业,我父亲去世了以后,她拉拢股东很快上位,改头换新,手段很强硬。我不关心这些,百里家的东西在谁手里都以,即使毁了也以,但是绝不在她手里。程均早就想毁掉百里家的东西,我一拍即合。效果不错,恒承现在完蛋了,沈珂也完蛋了。

        为什?

        为什?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好好做你的大小姐,想要玩男人随便。还有,我再次警告你,不准再接近林杏初。连野的场看到了吗?我不介意也这样再对你一次。

        她像是被吓到:你不会的。你就不怕

        他打断她:我不怕。我快死很多次了,每一次也都活来了,就算真的死了也没关系。况且,我不会让己死。

        我就不信你没有做过什

        把柄吗?如果我有把柄的话,你就不会站到这里跟我讲话了,沈珂会第一个把我干掉。而不是落到现在这种场。

        你太怕了,太怕了

        谢谢。我会把当作一句夸奖。

        到了最后,我听到她轻声说了一句话,我想她一定是真心的,因为这句话包的情感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满溢来。

        那种小心翼翼,却又心酸的感受我太过明了。

        祐,你要相信,我真的是爱你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