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言 二

        牧雁走后，房间陡然安静来。

        觉得身子黏腻，狄莞枝去浴室洗澡。调好的温水当头淋，让她又回想起了学校公厕那次围堵。其实也不单单是天，那以后，每次一洗澡她都想到那件事。学校的来水是深层地水，就算夏天用都让人觉得十分冰寒，而那群人一点不带怜悯，就这样一桶接着一桶兜头浇在她身上，有几还进了鼻腔。狄莞枝当时就觉得有些虚脱了，挣也挣脱不开，哭着求任晴别这对她，但任晴是怎回的来着......

        哦，对了。

        你死了才好。

        刻薄得如诅咒一般。

        直到现在，狄莞枝也没想通任晴为什会厌恶她。她无冤无仇的，之前甚至还是朋友。

        洗过澡，狄莞枝走到厨房倒水喝，杯子拿到手里才发现手腕一直在颤抖。她看着看着，心头没来由升起一股烦躁，而周宽敞明亮的环境更让这烦躁不断加剧。

        水也不喝了，她将杯子丢进水池，逃命般奔回卧室，反锁关灯一气呵成。

        一时间，牧雁站在教室外的走廊看手机。他已经等了五分多钟，信息还是没回。

        走廊的窗大开着，清爽的凉风伴着阵阵桂花香吹过他的发间。牧雁无意间抬头，见教室里有几个女生没好好习，勾着脖子往这边偷瞄，他神色瞬间冷厉来，吓得小姑娘赶紧将脸埋回习题堆，再没敢开小差。

        嗡。

        手机振动，他拿起来看了眼，紧皱的眉头便松开了。

        是狄莞枝的回信：【刚刚洗澡去了，才看到信息。】

        信息发过去后，狄莞枝盯着聊天窗里的上一条信息看【想你了，在做什？】

        翻过来倒过去地看。

        没一会，信息动上移，新的一条映入眼帘。

        【明天要不要约个会？】

        她迅速发了个【好】回过去，手机一扔，翻身将被子骑住，脸蒙在里头傻笑。一时间什不开心全没了。

        半夜十二点半的时候，陈萍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

        处寂静无声，她想看看女是否睡了，便轻手轻脚地来到门边，握着门把手转了转，没转动。讪讪地将手收回来，她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门里传来开锁的声音。

        狄莞枝打开门，眼睫轻颤，讷讷喊了声妈。

        陈萍赶紧应了，转而想到天午的家访，就有点想多说两句。但她也不清楚那些敏感话题该怎谈才不会伤及女，最后只模棱两地问了句：枝枝，天心情有没有好点？

        声音放得很轻，显得小心翼翼。而陈萍越是这样，狄莞枝心中越难受。

        辍学后，狄莞枝怕妈妈知道真相闹到学校去，一个字都没敢透露。头一天陈萍也发过火，手指在她额心就要蹦点难听话，但看到女反常的精神状态又把话憋了回去。

        当妈的，哪不了解己的女。她的枝枝一向乖巧听话，学习也从来不让人操心。狄莞枝想考济，然后找个好工作赚大钱养她，陈萍是知道的。女学虽然不上了，功课却没落，天天埋在书桌前习，怎看都不像是厌学的问题学生。种种表现让陈萍隐隐有了些猜测，火烧心的

        气急过后，她却没法提供任何帮助。

        陈萍曾经去学校问过，但什都没问来，而本市的高三又不允许转学，事情就一子就陷入了僵局。如她只期望枝枝以早点己走来，敞开心扉。之后，就算是拼了这条命，她也会为女讨回公道。

        而此时此刻，她却只眼睁睁看着女流泪。

        狄莞枝其实不想哭的，她想跟妈妈道歉。陈萍这段时间和她一样憔悴了很多，她看在眼中，心里就像淬了胆汁。但学校她回不去的，只要任晴还在。

        上周任晴不知从哪拍到了她和老师抱在一起的照片，拿到她面前叫她闭好嘴从学校消失，不然就把照片公布去让他一块玩完。

        狄莞枝除了答应，别无选择。她已经跌入谷底了，不再连累老师。

        话什都不说，心里憋闷得不行，狄莞枝哭得越发撕心裂肺。陈萍见了，手足无措地将她抱进怀中，柔声安慰：妈妈不问了，不问了。枝枝别哭......

        有水珠滴到狄莞枝的脖子上，一颗接着一颗，烫得她心脏紧紧揪起。她深吸两气，勉强稳定情绪后开始转移话题。

        妈妈，我想明天去找牧老师。

        陈萍飞快把眼泪抹掉，摆一副笑脸鼓励她：好的好的，想去就去吧。有什问题不好意思和妈妈说的，也以找老师帮你，知道吗？

        狄莞枝小幅度点了点头，瓮声瓮气说了句谢谢妈妈。

        回到房间，她心血来潮翻开停写好久的日记。说是日记，其实却更像暗恋独白，这厚厚的一本从高一记到了高三，全是关于牧雁的。

        她犹记得那天，牧老师将她叫到办公室，两人一坐一站，沉默了好久。她太过拘谨，低头专心研究鞋尖，就是不敢看人。

        正纳闷己到底犯了什错，对面忽然响起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怎每次上我的课，答问题的声音就跟蚊子一样啊？我听别课老师说，你平时不这样的。

        狄莞枝一就慌了，她不停地我...我...，像个小结，就是答不上来。女的心事哪有那难猜，其实无需什言语，单从她脸颊飞起的红晕就知道答案。

        窗外明媚的阳光打在她身上，映一片纯净美好。牧雁站起身，捏着女的袖子将她慢慢牵引至咫尺之间，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要不要做老师的女朋友？

        像是，强押镇定的忐忑。

        这事情走向狄莞枝实在没料到，她愣怔地对上他的视线，一时间连害羞都忘了。

        牧老师在开玩笑吧？

        刚想到这个，她就见对方垂着眸子轻笑声。

        啊，他在开玩笑。

        老师现在紧张得要死，你要是答应，不以给我个拥抱，鼓励鼓励我？

        男人说得轻松，眼中却盈满了令人心跳加速的认真。

        再不争不抢的缩头乌龟，也会对送到面前的肥肉张嘴。

        狄莞枝磨叽，却也清楚己想要什，她在对方话音刚落后便扑过去搂紧了对方的腰。好闻的薄荷香瞬间弥漫心田，她细细感受掌心那不于己的触感和温度，再不舍得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