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苏惯常的低沉嗓音。

        只是听起来兴致不高？

        “上次……确实是突然有事，然后一直连着开会，抱歉。”

        何远反应过来闻苏是在解释先前挂断和没回信息的事，忙说：“没关系呀！不用道歉不用道歉！”

        听起来确实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完全没有关系的语气。

        闻苏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再问：“回学校有什么事？”

        “唔。”何远一愣，谎话没提前编好，“听同学说是……明年的选课……有些问题，还不确定。”

        “要回去多久呢？”

        “……也、也不确定。”何远一边说一边冷汗直流，万一被发现就完蛋了。

        好在闻苏没有继续问，而是再次沉默，然后换了话题。

        “这几天过得好么？”

        终于有个能说实话的容易问题了！

        何远如蒙大赦，用力地点头说：“嗯嗯！过得特别好！每天都很开心！”

        闻苏：……

        何远看看手机，确认信号没断，试探道：“喂？”

        “我在。”

        声音好像有点儿疲惫。

        将官开会一定是在讨论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很耗精力。

        “你……”

        “你……”

        二人异口同声，然后同时停下。

        最后还是闻苏主动：“你想跟我说什么？”

        “嗯？”

        “你……就没什么特别想跟我说的吗？”

        “特别的？”

        “没有就算了。”许久之后闻苏说，“没有的话我挂了。”

        “哦。”

        “到了学校跟我说一声。”

        “哦。”

        “有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开口。”

        “哦。”

        “确定了什么时候回来也跟我说一声。”

        “哦。”

        何远一路机械应答。

        终于意识到这样不好，便绞尽脑汁地也说了一句：“你确定了什么时候回来也跟我说一声哦。”

        “……好。”

        一个字，语音语气却和刚才所有的话都不一样，不能说清究竟哪里不一样，但、但就是不一样！

        何远非常确定。

        然后说：“那我挂喽。”

        “……小远。”

        何远本已把手机从耳边拿开，这时又贴回来。

        “我在！”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闻苏终究只留下了一句“算了，没什么”。

        通话结束，何远非常迷惑。

        算了是把什么给算了？

        没什么又是什么变的没什么了呢？

        军方总部大会议室外的走廊里，闻苏靠着墙，微躬的身体和低垂的头都是不该属于军人的站姿。

        终于给何远打电话了，可结果却是给自己增添了更多的心理负担。

        这时宋裴从对面的一条走廊里转出来，像往常一样，一脸高深莫测又十分轻佻的笑。

        “跟何远小同学联络感情呐？”

        闻苏站直身体，没有理他。

        宋裴走上前来：“不过听起来联络得不是很顺畅，吵架啦？”

        闻苏还不理他。

        宋裴又说：“好像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吵架……闹别扭啦？一定是你的错吧，毕竟何远小同学那么懂事。”

        “不许瞎猜。”闻苏忍无可忍，“也不许再偷听我打电话。”

        宋裴无奈摊手：“那你就不要在公共场合打啊。别人看见了你会躲开，我可不会。”

        闻苏烦躁地皱眉。

        他无法反驳。

        宋裴是在提醒他。

        其实按他的性格，一般也不会在公共场合打私密电话，只是现在的他慌乱而迷惘，理性大幅下降。

        刚才突然产生了跟何远说话的冲动，他怕一味抑制，好不容易才来的勇气又会消失，所以立刻从会议室里出来了。

        “走的时候没说原因，又好半天都不回去，上头让人找你，看看你究竟在干什么，没有人敢，我就来了。”宋裴又说。

        “抱歉。”闻苏转身往回走。

        “闻苏。”宋裴叫住他，表情少见地认真，“谈恋爱嘛，解决小小不言的别扭靠的是不当回事儿，哄好情绪，而解决根本性矛盾，就需要真诚、坦白和理性。自欺欺人的拖延只会伤上加伤，是最下乘的办法。”

        闻苏一怔。

        好像突然从重重迷雾中看到了一丝明亮的天光。

        他仿佛一只幽灵，如果走入那道天光，就会立即灰飞烟灭，可如果不去，固然能在迷雾的保护下暂时苟且偷生，但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为什么要行尸走肉一般不明不白地活着？

        何况他是这浩瀚星际中数一数二的alpha。

        -

        何远开会的地点是军方后勤管理部预订的酒店。

        到了地方一看，老师、后勤管理部代表、其他将官的生活助理一共几十人，看起来都是成功人士的模样，数他最不可靠。

        他默默地坐在角落，心想不会当众挨批评吧？

        毕竟三个多月以来，他也就是给闻苏上将做饭、准备日常用品、整顿里里外外，以及聊点儿没营养的天，听起来真是逊毙了……哦对，还给重明鸟制作了外装，得了比赛第一名！

        这个比较亮眼。

        何远坐在位置上低着头紧张，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正在私底下观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