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离不开他
程嘉懿的肉包还怜兮兮地被遗弃在早餐摊边，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大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重新坐来后，两人虽然还是面对面，但台无限靠近的两双腿昭示了一切。
两个人都没有行李，车钥匙也早就在程嘉懿的裤袋里，等他吃完早餐就发。
我有个要求要强硬地跟你商量一。
意思是不以拒绝。
程嘉懿完全不吃她这套：你先说，说完再商量。
黎溪不满地白他一眼，往左倾斜着身子看他鼓曩起来的左裤袋：去货仓的这一路，我来开车。
这次他确实没有立刻拒绝，蹙起眉头：你会开车？
啪！
黎溪气得把袋里的驾照摔到桌上：你看不起谁呢！
虽然她拿了驾照后一次都没上过路。但绝对不是因为怕，而是沈君言不让她开车到处乱窜罢了。
程嘉懿笑得肩膀都微微抖动，低头好一会开：以。
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般顺利，黎溪愣了愣，将藏在心底的疑虑说来：我来开你不怕事？
事也不怕。他放筷子，从裤袋里拿车钥匙推到黎溪面前，事我会挡在你面前，不会让你死的。
不避免的，黎溪想到了在度假村的那晚。
程嘉懿几乎不会说死，印象里也就只有那一晚，还有现在。
他承认己有习得性无助行为，证明他是害怕所以不提，是他身上唯一的弱点。
现在他主动提起
黎溪不然地换了个坐姿，抓住那一串车钥匙，喃喃语：说什死呢，多不吉利
程嘉懿愣了愣，瞳孔失去焦距，苦涩的笑容趁机流露。
因为，好像除了生命，我就没什特别珍贵的以给你了。
*
病情稳定后，黎溪几乎每一个月都要和沈君言去一次旧货仓。不夸张地说，她闭着眼睛也开过去。
车子在黎溪的控制摇摇晃晃开停车场，绕过无人的街角，正式踏旅途。
上了快速干线后，一路向西都是平整的直路。
黎溪分神看了旁边的程嘉懿一眼，发现他正烦躁地刷着手机，具体为不停关闭打开手机各种软件。
你怎了？以为程嘉懿晕车，黎溪稍稍松开油门，要开慢一点吗？
程嘉懿放手机，闭上眼睛摇头：按你的速度走就行。
黎溪无法，只往踩了踩油门，争取早点到达目的地，时空左手按车窗中控，给副驾驶的窗留一道缝隙。
收费站的时候，一直不动的程嘉懿忽然开：你不怕吗？
反应过来他在问己，黎溪给予肯定答案：当然怕，我都因为病了这多年。
她提了车灯控制杆打右转向灯：但去多了也就习惯了，而且回避解决不了问题，我是真的想把这个病治好。
没人知道她梦见血腥恐怖时有多崩溃，哪怕尖叫醒来有沈君言温暖宽阔的怀抱，也弥补不了她心里大的创伤。
了高速匝道，黎溪拨正控制杆：只有把病治好，我才彻底和沈君
言分割开。
程嘉懿脸色一沉：他囚禁你？
不。黎溪反驳得又快又坚定，是我离不开他。
海联货仓曾经是桐城最繁忙的货物枢纽中心，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入就在高速路附近。
转入坑坑洼洼的破败小路，黎溪才有空暇的注意力分给嘴：我不知道外人怎看待我和他，但生了病的我是一具行尸走肉，只寄生在他身上。
驶过长满铁锈的铁艺大门，黎溪猛踩油门，然后腾一只手拉起手刹，迅速往左打反向盘，在急速转弯中猛地踩刹车。
呲
空阔的水泥地留长长一道刹车痕，黑车尾摆流畅的一道弧线，顺利漂移进树荫底。
但靠别人生存是件危险的事，我必须要当回一个独立的人。
那个她视为噩梦的货仓就在眼前，虽然已经来过无数次，但说完全不怕，那肯定是假的。
她从车上来，站在荒芜的铁皮货仓前，久久注视，那无名的恐惧感再一次浸上她，从脚踝到胸，一点点侵蚀着她所做的一切心理准备。
怕了？
黎溪被唤回神，才发现程嘉懿早已站在了己旁边。
他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肃穆，仿佛与她感身受。
她深呼吸一气，五指强硬地挤进他的指缝，紧紧攥住：有程先生在，我什都不怕。
吱呀
推开年久失修的铁门，早已生锈的合页发刺耳的摩擦声，阳光瞬间涌入，暴露弥漫了整个库房的污秽。
尘埃、杂草、褪了色的不明物件
时隔五年，里头的证据要不被收集走，要不湮没在岁月长河里，黎溪并不寄望在某一个实体上，她只想带着失去记忆的己走一走以前的路，试图找到些熟悉感。
察觉到十指紧扣的那只手渗了细汗，黎溪晃了晃程嘉懿：我进去吧。
程嘉懿似乎在神，好几秒后才开：好。
库房是砖砌的，但因为一直没有人来修葺，屋顶都空了几块几何图案，一道道光柱直落到铺满尘的地上。
黎溪一步一步往里面走，鼻尖萦绕着潮湿发霉的味道。
她看到了放在路中间的的烂木箱，那是她故意放在这里的，为的就是想知道她每一次离开后有没有人到这里来。
很欣慰，还停留在原地。
库房很大，被分隔为三个部分。第一个房间是绑匪看风用的，现在还摆着张他用过的折叠圆桌。
第二个房间堆满了杂物，有不是破碎的，但听说当时更多，但大部分都被当成证物拿走了。
根据现场勘查，第二个房间才是她在那三天里待得最久的地方。
屏息凝神走到第三个房间门前，黎溪停了来。
她被解救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房间，被锁在一个铁笼里，挂在半空，如一具尸体。
沈君言踩过的那简陋的铁梯阶还摇摇欲坠地挂在墙上，屋顶横梁上悬着一条铁链，被雨水侵蚀得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颜色。
看着如上吊之人一样的铁链，黎溪正要跨进去，旁边的程嘉懿突然慌张地紧握她的手。
别、别进去。
黎溪回头，
只见向来昂首挺胸的程嘉懿此刻佝偻着背，似乎肩上压着一块石，几乎要把他压垮。
你怎了？黎溪收回已经踩上门框的脚，低头询问，在车上你就一直很不对劲，是不是昨晚淋了雨
突然一阵怪风从只剩窗框的窗中席卷而来，跟随的还有倾盆的大雨，完全不讲道理，直奔室内而来。
风雨拂过墙体上或大或小的缝隙，传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黎溪看着顿时变得阴森的库房，久违的头痛再次放肆地冲她嚎叫。
啊
这次的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黎溪一把推开程嘉懿，双手抱着头惨叫，试图用声音驱赶着恶毒的疼痛。
黎溪！程嘉懿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她蹲将她抱紧，这里很危险，我带你去。
他表情严肃郑重，又哪里看见刚才那些不安和忐忑。
我、我走不动字还没，黎溪头顶仿佛蓦地现了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扯住她的头皮，企图将她从头顶开始撕裂。
啊忍痛达到了临界点，黎溪再次推开程嘉懿，铆足全力向大门冲去。
轰
大的雷响似乎要把这个苍穹撕裂，程嘉懿被推了个猝不及防，一稳住身体就要起来追黎溪。
厚重的乌云遮盖住所有光线，黎溪的脚正要大门，却被凸起的门槛狠狠一绊，直直倒向泥泞的地面。
黎溪
身后爆发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叫唤，只惜黎溪整个脑袋都被疼痛占据，根本听不见一句话。
凉风带雨吹在她的脸上，黎溪脑袋空空，身体空空，任由重力将己拉倒在地。
咚的一声，身体落在了一个坚硬但温暖的躯体上。
身剧烈的起伏让疼痛暂时退潮，黎溪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的那张脸上蜿蜒着透明的雨水，淌过因慌张而皱褶起伏的眉心，分道而流。
而陌生的那张脸上还带着青葱气息，五官和程嘉懿相似，只不过在脸上蜿蜒的不是雨水，是鲜红的血液。
而随血液一起流逝的，是脆弱的生命力。
鼻子突然一酸，黎溪感觉有深藏已久的东西汹涌而。
嘉懿，是你吗，嘉懿
眼泪从眼角流的那一刻，疼痛再次破土而。黎溪尖叫一声，心墙轰然塌方，一切再次重归黑暗。
而她脑海里最后的定格，是程嘉懿错愕的脸。
是不是超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