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只五条悟(梦中的婚礼)

        一只五条悟(梦中的婚礼)

        沉溺过往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五条悟想。

        那,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为什,他会在做梦时想起这些庸俗乏味的往事?

        一面年代久远的半身镜由左右两位没有五官、面部光滑如瓷器的女佣双手托住,力求以人力调整到一个最佳角度。

        为此他不知昼夜,全身心投入苛刻的练习里,就像人生所有的意义都寄托在这清晨短短的几分钟之上。

        只求起床更衣的主人既以全然放松的心态施施然检查装束,也不会遗漏任何不得体的地方。

        五条悟偶然恶意地想:如果某天他突然死了或是失踪了,整个五条家会方寸大乱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会,也不会。

        身于御三家之一,继承百年难得一见的六眼和无限术式,从东京高专毕业后即继承了家主之位,被整个咒术界公认最强的五条悟,也会在某个早晨或是午,悄无声息地死掉吗?

        这种发言,一定引人发笑吧。

        所有人都没有考虑过五条悟也会死这种荒诞到极点的问题。

        除了五条悟本人。

        他也曾认真地思考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什值得眷恋的东西。

        五条家吗?

        他对那个藏在深山古林,散发腐朽气味的古旧宅邸没有丝毫留恋。诩是千年传承的家族,一如这个腐败朽烂的咒术界,处处认高人一等,行事却像苟且偷生的蝼蚁。

        不思进取,因循守旧,倚老卖老。

        侍女沉默地捧着半身镜,既不催促也不夸赞,像修炼闭禅的僧人。

        哪怕一米开外的家主正毫无形状地盘腿托腮,百无聊赖地鼓着腮帮。

        她谦卑恭顺地低着头颅,像引颈就戮的麦草,没有半分的不情愿。她的前辈也曾如此捧着镜匣,服侍上一代的五条家主穿衣洗漱,而她的后辈也将做相的事。

        活着的不再是人,而是代代积压的繁文缛节。

        所以说啊,他为什会做梦回到这里?

        这想着,他倦怠地抬眸望向镜中,兴致缺缺地瞥了眼镜子。

        以昏暗的和室为背景板,白发蓝眼的青年好像在发光一样。

        无论多次,当这张俊美的容颜呈现在眼前时,都会让观者不由主地屏住呼吸。

        哪怕所有认识五条悟的人一致认为他的脾气烂到家,性格也是差到极点,仅凭这张好看到不似真人的脸,总使被他惹火的人不真心实意地讨厌他。

        他瞥了眼镜子,愣住,又看了好几眼。纯黑的礼服,左右肩各有一个白色的圆形五条家家纹。

        纹付羽织袴?

        他穿这个做什?结婚吗?

        当这个念头略过他的脑海时,庭院里有隐隐约约的惊鹿声透过纸拉门,曲折地传进家主的起居室。

        走廊外有侍从跪,膝行几步打开拉门,恭敬地俯伏在地,黑色的高帽与额头碰到地板。

        五条大人。新娘已经抵达宅院,恳请您移步神社。

        不知为何,他的喉头忽然有些干涩,像有暗暗燃烧的木炭炙烤似的。

        五条悟看向侍从的脸,试图从他脸上读新娘子是谁的情报。样是光滑如剥壳的鸡蛋,没有五官和表情。

        果然是梦啊。

        纵然如此,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心尖那一点细小如草芥的雀跃,刺破心壤,将根贪婪地扎进血脉,如饥似渴地汲取养分,茁壮生长。

        咳。他握拳放到唇边,轻轻咳嗽一声,用平淡不带任何起伏的吻吩咐去,我知道了。

        整个五条家都因家主的一句话默然而高效地开始运转。隐藏在暗处的仆役近乎狂热地对待各手上的任务。

        年轻的家主慢悠悠起身,挥退侍女和仆从。他踏正室,曲折的回廊纤尘不染,樟木地板光鉴人,廊边是一泓清澈的镜湖,群松环抱,碧意如洗。

        檐交错的野垂木撑起桧皮屋顶,平安时期广泛应用的野小屋结构被细心修缮维护,房檐倾斜伸向湖里。

        年幼时他常坐在廊上,眺望湖里飞过的蜻蜓。雨时檐密集的雨珠会连成一片朦胧的水帘,小腿似乎还感觉到砸在地上溅起的水珠的凉意。

        十几年看惯的枯山静水和池泉回游式的庭园设计,如在梦里看来倒变得禅意盎然。除了不远不近吊在后头,像夏油杰收服的无面鬼似的家仆,五条悟的心情难得变得轻快起来。

        哎呀,话说回来,继承家主时都没穿过的正服(他压根没席),居然在梦中的婚礼上穿了。

        他步履轻快,在娴熟地在宁静古朴的宅院中穿行。放纵希冀和期待喂养的树苗勃勃生长,枝叶铺天盖地,肆无忌惮地扩张领地。

        做梦是不用讲逻辑的嘛。

        既然五条家的现任家主,咒术界的最强都要与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性缔结婚约,生子嗣了,那

        五条悟欣然想到:

        如果新娘不是他想的那一位,就把在场的人都杀了吧。

        毕竟最强的新娘,不是谁都当的。

        随着深秋的来临,空气变得十分清新,见度也不断增强,连带着视界也显得清明透亮。

        的确有些寒意,五条悟漫无边际地想着,但还不到换冬季制服的时候,微微的凉意反而使他神清气爽。

        由经验老道的裁缝为现任家主量身定制的纹付羽织袴,合宜妥帖地包裹住青年颀长挺拔的身躯,被拂过林梢的微风轻轻带动,调皮地拨弄他胸前毛绒绒的羽织钮。

        如雪般的短发眷恋地抚过白得几乎透明的耳尖,像林中栖息的精怪伏在耳畔窃窃私语。

        他走入火红的枫林,木屐哒哒敲击石板。成千上万通红的枫叶像凝固的火焰,被风一抚便跃动起来。层层叠叠的红叶不但在枝头连成一片,连地面也殷勤地铺满,青石板路的尽头,庄严肃穆的神社遥遥在望。

        明明是热烈到连纯黑羽织也印染上的红色,五条悟却感到有绵长的哀愁和寂寥在心头蔓延。越是靠近红枫掩映庄美的神社,这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鲜明。

        本寺被大火烧毁时的情景,恐怕也是如此吧。

        神社的大门徐徐向里敞开,白袍红袴的巫女手持缠有白棉纸的小杨桐树的树枝,依次站在高大的朱红鸟居前,观礼的宾客端坐在系着粗麻绳的廊,黄铜铃铛发清脆悠长的回响。

        无一例外,他都没有面目。

        穿着灰袍的仆役像池子里养的鲤鱼,悄然迅速地布散到神社中。

        一尾莹然的白色锦鲤,从古朴的廊檐,一步一步游进他的眼中。

        雪白的帽帷掩住新娘的眉目和乌发,只露纤巧的嘴唇和精致的颚。

        原先只是用来作为在外时防尘和防寒用的服饰,但现在就如婚纱裙的头纱一样,在婚礼仪式完成前,不让新郎看到新娘的面孔这一习俗而来,棉帽子以说是成为了神前式婚礼的一种习俗。

        但饶是洁白无瑕的白无垢,也被新娘不经意流露的颜色所压倒了。

        身着白无垢的新娘轻移步履,身后长长的拖尾曳过石板。

        她正向他走来。

        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刻,所有人都在看她,所有人都没有在看。

        五条悟忽然明晰其中的缘由。

        假如他有脸恐怕己已经按捺不住心底的杀意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处理干净了。

        这是只属于五条悟的新娘,属于神明的新娘,哪里容许凡人的窥探。

        那一张张空白的脸正齐齐将视线投在缓步而来的新娘身上,实质化的目光几乎要把她钉死在路上。

        但她最终还是来到新郎的身边,停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

        新娘入场开始就没挪过步子的新郎深深地、深深地吸了气。冰冷湿润的空气入肺腑,心境前所未有地平和。

        就算此时的神社一如历史上的本寺被红莲烈火吞尽,他也会安然奔赴这趟必死的旅程。

        选择神前式缔结婚约的夫妇需要先进行修袚,招神之前,需要用水洗净身心。

        神社前的水池边,僧侣递上长柄的木勺。

        五条悟把手中的白色折扇插在腰带上,伸左手拿起勺柄。

        清凌凌的水落入青年宽大的手心,先洗净左手再洗净右手。将柄杓换至右手,水倒入左手掌心,并将左手接取的水呈入嘴中漱后吐掉。

        接着他把水往左手倒,清洗掬水的左手掌心。

        最后将柄杓立起,勺朝向己,让剩余的水从柄杓中往流,流经柄杓的柄与拿着柄杓的手,清洗柄杓。

        他的动作不慌不忙,有着浑然悠闲的美感。

        新娘的仪态样挑不任何错处,只是莫名地僵硬机械,好像一个笨拙的人偶。

        但沉浸在莫大满足里的青年嘴角洋溢着喜悦的微笑,因着这一份快乐是从多年酝酿的苦痛和希望而生,其间又夹杂着尖锐的疼痛。

        然后他来到到屋脊两边翘起的拜殿前,早已等候多时的神官捧上祭祀神的祈祷文。

        朱红浅底的酒盏里盛着清酒,新郎新娘执起酒盏,在抑扬顿挫的祝词中饮清冽的酒液。一共需要献酒三次,每次三杯。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火辣辣的酒水滑过喉咙,落进胃里,腾的一声窜起火焰。

        他的面颊陡然升起红晕,糜艳的绯红漫到眼尾。雪白细长的睫毛颤抖着,苍蓝的瞳仁水雾弥漫。

        眼前的世界被蒙上一层模糊水雾,耳朵也晕晕乎乎地听不清楚。

        面若樱绯的白发青年微微眯着眼睛,迷醉间听见誓词奏上。

        その健や

        かなるときも、病めるときも、喜びのときも、悲しみのときも、富めるときも、貧しいときも、これを愛し、これを敬い、これを慰め、これを助け、その命ある限り、真心を尽くすことを誓いますか?

        (无论健康还是生病,无论快乐还是忧愁,无论富有还是贫穷,都将深爱、尊敬、安慰和扶持对方直到永远。你愿意起誓吗?)

        誓います(我愿意)

        迷蒙的水雾化作欣喜的眼泪夺眶而,胀满的心脏几乎要炸裂,感激像雨水一般流过全身,带走十几年毫无指望的等待和懊悔。

        誓います(我愿意)

        他微笑道。

        作者有话说:啊五条悟这个该死又甜美的男人,整了这多还没写完婚礼,绝了!

        观礼的宾客和侍从没有脸其实是在暗示大龄单身青年(?)守了n年空闺(?)变态到令人发指的独占欲(???)一键快进到不做到怀孕不停止的小黑屋囚禁play(?????)

        希望没有ooc(双手合十)

        评论留言摩多摩多!快让我看看你的脑洞啊!做梦要大胆一点!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