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莱斯特展示了西里尔的介绍信之后，黑相就直直带着阿莱斯特与她的“女儿”利维坦进入了通灵塔。

        最开始阿莱斯特还有些担心，利维坦会不会碰到什么瓶瓶罐罐的、或者伤到学生什么的——遛大型犬都得牵绳，更不用说她遛鲨鱼或者巨龙了。

        但阿莱斯特很快发现，利维坦似乎只是外表看起来傻乎乎的，实际上很聪明——虽然她不太喜欢说话，但她听得懂、也会说。而且至少比一个真正的小孩要听话多了。

        偶尔遇到学生过来对黑相问一声好，并对利维坦投以好奇的目光……利维坦也并没有恐吓对方，而是始终表现的很安静、很有礼貌。

        虽然没有任何一个学生过来尝试抚摸利维坦、或者与阿莱斯特打招呼。毕竟对黄昏道途的超凡者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秉承着能不手贱就别手贱，能不嘴贱就别嘴贱的原则，坚信“多管一事，英年早逝”。

        但即使如此，利维坦仍旧挺胸抬头、礼貌的对路过的所有人点头示好。这看起来似乎是继承于阿尔冯斯的习惯。

        “您是……克劳利小姐！”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声音中是毫不遮掩的惊喜——对通灵塔这个像是社畜写字楼一样死气沉沉的学校来说，这算是难得的一丝活力了。

        阿莱斯特扭头望过去，发现那是一個看上去有些胆怯的雀斑男孩。

        正是她在船上时见到过的保罗。

        “哟，保罗。”

        阿莱斯特温柔的笑着，发出了友善的声音：“好久不见……迪米特的伤如何了？”

        ——她还记得我和迪米特的名字！

        保罗的情绪顿时高涨。

        他快步走过来，高兴的说道：“他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之前是被那海怪的触手打断了脊柱，所以他才动不了。不过回来之后，导师帮他进行了修复治疗，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已经能下地了，不过还在休息……”

        他越走越近，完全无视了黑相。眼里只有阿莱斯特。

        “——嘿。”

        等他凑到阿莱斯特身边时，一直沉默不言的阿道夫突然发声吓唬了他一声。

        保罗这才注意到了对方的存在，下一刻顿时吓了一跳：“校、校长？”

        “是副校长，保罗同学。”

        阿道夫严肃的说着，伸手往上指了指：“校长可正在看着你呢。慎言。”

        “是、我知道……”

        保罗的思绪被阿道夫打乱，记不住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了。

        但因为那件事很重要，所以他即使很害怕阿道夫、却还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努力思考着。

        因为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蠢，因此他随便找着话题：“啊……这个，这个大块头，真帅啊！他叫什么？”

        “利维坦，这是我女儿。”

        阿莱斯特骄傲的答道。

        “居然是女孩子吗……”

        保罗看起来有些困惑，但却并没有对这个称呼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在他的理解中，贵妇和大小姐们对自家宠物称呼为“儿子”、“女儿”是很正常的事。

        贵族的仆役们也得对那些宠物给予远比仆役们更高的尊重，就仿佛这真是一位小少爷、小小姐一样。

        他又冥思了好一阵，终于想了起来：“哦对——克劳利小姐，我家……我姐姐想要见你一面……虽然可能有些失礼……”

        “你主人？”

        阿莱斯特直接揭穿了他委婉的言语：“血珊瑚吗？她不是你的前主人了吗？你又回去了？”

        “对，对……我还是回去了……您认识我主人就再好不过了。”

        保罗有些尴尬，但又松了口气。

        男孩连忙说道：“我的主人说，她有您会感兴趣的事。”

        “哦？”

        阿莱斯特不以为意：“你回去问问她，具体是什么。”

        保罗立刻答道：“我的主人让我带个话——她说，赫拉克勒斯。您听到这个词的话就会同意的。”

        听到这话，阿莱斯特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赫拉克勒斯……那是赫拉斯尔帝国的王室，同时也是尤利娅的血脉。

        事情一旦涉及到了尤利娅，阿莱斯特就立刻认真了起来：“我如何联系你的主人？”

        “我的主人说，只要您同意的话，她会来找您的。只要您待在莱比锡，她就有办法找到您。”

        “……最好是这样。”

        阿莱斯特的目光冷淡了一些。

        她看着保罗，好心提醒道：“你如果能抵抗月之子的吻，最好还是离伱的主人远一点。”

        “是……”

        保罗也低下了头，为自己不坚定的意志而感到羞愧。

        他原本都已经逃离了他的主人……虽然是在他主人的刻意放水下达成的。血珊瑚不喜欢强迫或是控心，她喜欢让人主动求她。因此当保罗想要自由时，她立刻就给了他自由。

        ——你随便出去玩，反正最后都是要回来的。

        她对保罗的了解太深了。而事实证明，她也的确是对的。

        保罗坚持了很多年，但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

        阿莱斯特跟着阿道夫扭头离开。而她刚走不远，保罗就突然在她身后还喊道：“那个——”

        阿莱斯特回过头来，安静的看向他。

        “……我会努力的！”

        “这种话不要跟我说，对你自己说。”

        阿莱斯特微微扭回头来，半侧着身体对他冷淡的说道：“你是为你自己而努力——不是为你之外的任何人。”

        这对阿莱斯特来说，是已经听腻了、也说腻了的老话。

        可这话落下，保罗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你们学生的话还挺多。”

        阿莱斯特对着阿道夫低声说道：“一点都不像是个死灵师——太闹腾了。”

        “您看上去倒是挺喜欢他的。”

        “还行吧。”

        与之前冷淡的态度不同，阿莱斯特反倒是给了保罗相当不错的评价：“这孩子是可造之材——血珊瑚没有把他玩坏了，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我们才把他留下了，毕竟他多少也算是个小间谍呢……”

        老人笑着，一边随口闲谈，一边拉着阿莱斯特与利维坦上了相当现代化的透明电梯：“先上电梯吧。”

        阿莱斯特看着那透明电梯的墙体内埋设的各种电缆，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的电梯用什么能源？黄昏道途的法力吗？还是灵体驱动？”

        “电梯当然用电啊。”

        老人理所当然的答道：“用灵体驱动的话那不是应该叫灵梯吗？”

        他说的好有道理。

        阿莱斯特一时语塞：“真是意外……我还以为这些管道是运输法力的。”

        “那是为了方便维护，毕竟我们这里容易腐蚀损坏。全透明好检查一些……顺便，死灵术倒也能做到，但没必要浪费资源。”

        两人聊着天，电梯平稳而缓慢的上升。

        从透明电梯与大门对应的另一侧，阿莱斯特清晰地看到了一根黑色立柱——这就是通灵塔的主干。

        它被浓烈的琥珀色光辉所包裹……或者说，它正源源不断地产出黄昏道途的力量。而这正是通灵塔的核心驱动能源。

        即使没有死灵术造诣，也能轻易看出它的质地如同骸骨一般。

        “那就是灵珀的脊骨吗？”

        阿莱斯特饶有兴趣的问道。

        “……没想到您居然还知道这种隐秘知识。”

        闻言，现任黑相有些讶异。

        阿莱斯特问道：“这算是某种不能说的秘密吗？”

        老人摇了摇头：“那倒是算不上。主要是这也没有什么炫耀的必要……而且就连我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它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巨大。

        “如果跟学生说的话，学生好奇的向我问及、我根本无法回答。但同样的，我也不希望学生对此太在乎……一旦过于执着某事、某物，也就走上了黄昏道途的歧途。”

        这位通灵塔的副校长毫无隐藏的讲道：“因此我们只将这些知识放到课本里，但是不考——如此一来也就完成了对神秘的祛魅，学生们便能在了解它的同时、也不会太在乎它。”

        “从哪来的啊……”

        阿莱斯特喃喃道。

        她其实反而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倒不是来自前世的记忆。而是从教国那边学习高等神术的时候，艾华斯就已经看过了这个秘密。

        高等神术的课本里面，到处都是各种天司、柱神的出身及禁忌。其中自然也提到过灵珀天司。

        这里与一般人所了解的恰恰相反——因为灵珀天司的外貌是一颗发光的颅骨，很多人就认为灵珀天司至少是从类人生物中晋升的。

        但实际上，灵珀天司曾是“禁忌”时代遗留下来的魔物。

        ——祂曾是巨大的海怪，人首蛇身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