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朝长陵又在他身周骨头连接处摸了摸,好几处都已经断了,就算他奇迹般地活下来,恐怕也是个终生半残。

        除了之前手臂的伤,身上也没有任何被其他妖兽啃咬过的痕迹。

        朝长陵放下手,下了定论——元秋那天在山崖边对自己说了谎。

        争执间的失手不可能连刺数刀。

        妖兽没有去追掉下山崖的猎户。

        他每一句话都在说谎。

        *

        彦自书和汝芸吃饱了饭,又吃了果子解了馋,这下真是五体舒畅,活力焕发。

        “哥,你这回打算待多久?”

        “嗯……多待几日吧。”彦自书思考了一下:“这村子穷是穷了点,但风景宜人,伙食不差,在找到下个去处之前,可以在这里停留几日。”

        “也行。”汝芸没什么不满:“只要有炭盆烤就行,这大冬天的,在外头跑了一天差点没给我冻死。我得让那些村民多给我搬点炭来。”

        自从兄妹俩开始当起修士招摇撞骗,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什么都不做,进门就有人端茶递水,汝芸早就奢侈惯了,她吃不得天寒地冻的苦。

        “行,你去吧,我去那些村户家里头看看。”彦自书道:“都说村子的土财主多,万一他们有什么私藏的好东西没交上来呢?”

        “对哦!还是哥你聪明!”

        二人分开后,彦自书已然有这整个村落都是自己的所有物的意思,一个一个开始造访村民的屋子。

        村民们无不热烈欢迎,跟前撵后地恭维吹嘘。

        彦自书懒得搭理,进屋就开始打量人家墙上挂的、柜子里藏的、地窖里屯的,连姑娘的屋子也不放过,美其名曰“我是要看你们房内有没有藏匿妖兽”,村民们各个深信不疑,不仅让他仔细看,还附带讲解。

        就这么转了四五家后,他收获不小。

        不仅有首饰,还有些看起来做工不错的杯盏,拿去当铺,能卖出好几十个灵石的高价。

        就算有些村民犹犹豫豫不愿意给,但只要一听他说“这上面有邪气!”,立马就松了口。

        乡下人真好骗,城里头的要是也这么好忽悠就好了。

        彦自书遗憾地路过一户房门紧闭的人家,蓦地停下脚步。

        怪了,这大白天的,知道自己要来查看妖气,居然还有人敢关着门?

        他有点不高兴,决定进去教训教训不懂事的乡野村民。

        可手还没叩上门,一道隐忍的喘息声从门缝里漏出来,听得他四肢僵硬。

        什、什么东西?

        没等他细想,那声音忽然微微拨高了一个调,沙哑又干涩地说:“别……呜……不要……”

        随后响起的鞭子声像抽在他面门上一样,惊得彦自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到底什么东西?!

        大白天的,装见鬼了?

        恐惧和好奇同时在脑中抗衡,最终还是好奇占了上风,他蹑手蹑脚把耳朵贴在门上。

        “不要?你有脸说不要?”一道如嘶吼般可怖的声音响起:“董老二是不是你害死的?是不是又是你下的手?是不是?啊?说啊!”

        和那个“说”字同时响起的又是刺耳的鞭声。

        就算他没亲眼看见,但也知道恐怕是那种打人非常疼的牛皮鞭。

        抽在身上立马就是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不仅能让人痛,还能让人皮肉之间都泛着痒,像是虫咬一样。痛和痒并存,可比单纯的痛折磨人多了。

        “不是,不是我……”

        “不是?你再说一遍‘不是’?”

        那声音暴起道:“害死我儿还不够,你还要去害董老二!若不是因为你,我儿怎么会整日在那井底下不出来,又怎么会死!除了你,没人能杀他,都是你,是你这个妖魔,你怎么还不显出原形!”

        妖魔?什么妖魔?

        彦自书越听越糊涂,耳朵又往前凑了凑。

        可起初那如猫儿般哭出过两声喘息的人已经没了声响,只剩那鞭子一记接一记地抽下去,他光听都觉得痛。

        不会已经把人给打死了吧?

        就在他犹豫该去该留的时候,鞭子声突然停了,安静了好一会,脚步声冲门口而来。

        他吓了一跳,赶紧躲进旁边的灌木丛。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从屋里走出来的,居然是村长!

        讨好自己时最积极的臭老头……本来是这样想的,可一把他和刚才屋里那可怖声音的主人联系在一起,彦自书脸都青了。

        看来自己之后得对这老头客气点了。

        村长没有发现他,径自离开,后面微微半掩的房门不住地刺激着彦自书的好奇心。

        他悄悄溜了进去。

        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只有门缝漏进来的一丝光可以依仗。

        他轻手轻脚地往前试探,最初映入视野的,是一条削痩的手臂。

        即使在这么暗的环境里,那只手臂也莹白得宛如透明,配上凌乱交织在上面的血淋淋的鞭痕,病态瞬间化为了狰狞。

        他又颤巍巍向上看,看见了那只手臂的主人。

        不是妖魔,是一个青年。

        无力地靠坐在塌边,脑袋往后仰着,如瀑的头发散乱在床上,便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脖颈,喉结正微微颤动着。

        彦自书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乌黑的眼睫早被水雾凝湿,额上浸出一层细细的冷汗,浑身上下全是红的,是血,他就犹如一只破茧失败的蝴蝶,静静地死在了身下那摊血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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