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书名: 白秋怜 作者: 夜与晨 分类: 都市

        黑暗——

        白秋怜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失去意识和熟睡不一样,它会让人丧失时间感。铺天盖地的冰凉灌彻而下,招回了白秋怜模糊的神智。

        微微睁开眼,水滴顺着发丝流淌,长长的睫毛挂着水珠,混淆视线。

        头有些痛,被浇了一桶冷水后更加不舒服。事情似乎很不妙,虽然还没完全看清眼前,但心里早已明了。

        “……….白大人。”一声尖细滑腻的声音蓦地响起,像长长的指甲在人心上划过。

        白秋怜微张着嘴,眯起眼。焦距终于对齐,看到对面坐着一个中年人,旁边站着四名熊腰虎背的壮汉。

        这是……什么地方?

        昏暗潮湿的石屋,斑驳的墙壁上有着暗绿的苔藓,散发出腥臭。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所以也不知昼夜。不远处有一个石阶,六七级的样子,通向一扇铁门,锈到快要看不出是铁门的铁门。似乎是个废弃已久的地方,屋中只点了两只白蜡烛,影光摇曳,衬出诡异。

        白秋怜的眼神转了一圈后,回到自己身上。

        双手拉开被铁链缚在墙上,铁链的一头扣在墙壁上深深镶嵌的铁环中。身体成十字形,贴着阴冷的墙壁,动弹不得。

        白秋怜苦笑。

        “白大人,觉得如何啊?”微微扬起的尾音,中年男子翘着腿,阴阳怪气。

        白秋怜这才仔细打量起对方,苍白的脸,狭小的眼睛旁是深深的鱼尾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微胖,曾经的锦服沾上尘土和油腻,显得不伦不类。

        没有胡须。

        “…………汪公公?”白秋怜试探道。

        对方一愣,随即细细地笑起来:“白大人好眼力好心思,竟然可以猜到咱家。如此,您也该清楚咱家为什么请你来吧?”

        白秋怜冷冷看他:“你想怎样?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绑我?”

        “无怨无仇?”汪公公挑眉,眼中闪出阴毒的目光,“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若非大人,咱家怎么可能被逐出皇宫?那棍棒着身的滋味,至今仍不敢忘啊…….”

        “那是因为你害死小翠,罪有应得。你不知自责悔改,莫不是还怀恨在心?”白秋怜有些愤然。

        汪公公面色一沉,冷笑:“一个低贱的婢女,死就死了,有什么值得留意的。要说起死因,要怪大人自己,谁让那个贱人心底惦念您呢。”

        “……….我从未和你有过接触,为何如此恨我?”白秋怜定定望他。

        汪公公怪笑几声,在昏暗的陋室中尤为刺耳。

        “不知九千岁…………还记不记得萧妃?”缓缓的话语透着寒气。

        白秋怜眼神一晃,喃喃道:“萧妃……”

        自然记得,那曾经明艳照人,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初进宫时曾远远望到,站在皇帝身旁,风情万种,一颦一笑情韵无限。华衣锦服,金钗玉饰,身后是大队的宫女侍卫,颇有番母仪天下的模样。

        她确实有这个资格骄傲,在李疆身边待了二年,打败无数比她美丽年轻的妃子,牢牢稳固住地位,她对李疆的了解恐怕无人能及。不简单的人,如无意外,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封为皇后,因为没有子嗣,册封才一拖再拖,但凭她现在在后宫的威严势力及李疆对她的痴迷,后座非她莫数。

        但是,那笑得自信的女人…………….终还是没有料到白秋怜这个意外…………

        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会败给一个男宠,诅咒和怨毒的话语扭曲美艳的容貌。可她又怎会知道,为了拉住皇帝的注意,白秋怜付出了多少,要比她更美艳,要比她更玲珑,要比她更媚惑,要比她更妖娆,要比她更体贴,要比她更顺从,要比她………更下贱………

        她做到的,白秋怜做得更好,她做不到的,白秋怜全都做到,所以,白秋怜站在了皇帝的身侧,锦衣华服,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白秋怜闭眼,再次睁开:“你是?……”

        汪公公站起来,走到白秋怜面前:“她是我的外甥女,我不可能有子嗣,所以一直当她是女儿般宠爱,从进宫起,就一直在帮她,看到她荣贵,心里不知多高兴。可是,”顿了顿,含着恨意,“你毁了这一切,我们所做的一切全部付诸东流。白大人,九千岁,好大的能耐啊!”

        白秋怜抬眼,毫不畏惧地迎视:“后宫之中,全凭陛下一人好恶,怎能怪我?再说,因萧妃而冷落的宫人又有多少,他们又要向谁讨要去?”

        啪一声脆响,白秋怜白皙的脸庞上显出红色的掌印,这一巴掌打的毫不留情,白秋怜一阵眼花。

        “好个伶牙俐齿,我不管他人,单单和你算这笔。你可知萧妃最后如何?”汪公公咬牙。

        白秋怜不吭声,一双美眸倔强地看着对方。

        “那个李疆,竟一点旧情不念,把她遣进冷宫不闻不问。最后………她受不了众人的排挤和皇上的无情,服毒自尽。”老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黯然,随即被更浓烈的恨意取代。

        “那你应该去找李疆算帐,与我何干?”白秋怜冷笑。萧妃为了争宠,素来心狠手辣。

        汪公公怒极反笑:“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犟到何时。咱们新仇旧帐一起算,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说着,走到旁边。白秋怜这才注意到,阴暗的角落里放着数件刑具。

        “你来。”汪公公随意指了一人,招呼他过来。那人皮肤黝黑,人高马大。

        “放心,我不会让你很快死的。这里极为隐蔽,无人知晓。咱们会有很长时间相处。”狞笑着,汪公公示意那人执起黑鞭。

        白秋怜面不改色,盯着对方。

        那人将皮鞭沾了水,扯了扯,邪笑着,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

        唰——长鞭扫过带起风声,瞬间贴合在白秋怜的身体上。

        唔!白秋怜咬牙,痛得下意识想要缩起,但身体被固定,只是扯得铁索发出瑟瑟的声音。

        本来就被浇了水,皮鞭带出血痕,分外灼痛火辣。

        汪公公回到座椅上,嘴边噙着恶意的笑,慢丝条理地欣赏起这一幕。

        那大汉力气极大,将皮鞭抡出弧线,狠狠抽在白秋怜单薄的身躯上,夏日轻薄的白衣几下就被划出大大的口子,刺目的血道分外惊心。

        冷汗从白秋怜苍白的面额流下,始终咬紧牙关不让呻吟泄出,被缚的双手早已握成团,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很好,”汪公公轻笑,“我喜欢倔强的人,折磨起来别有滋味呢。”旁边几名大汉闻言笑出声来,透着残忍戏谑。

        就在白秋怜开始意识涣散时,鞭笞停了下来。

        尖细的声调扬起:“今天就先到这里,明日我们再来玩。”话音刚落,又一桶冷水泼下。

        盐水——

        白秋怜身体痛得打颤,铁链冰冷地敲击着墙壁。

        几人大笑,厚重的铁门吱哑打开,然后脚步声离去,重重关起。

        两只蜡烛被吹灭,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只有白秋怜隐忍的喘气声——

        这不算什么,白秋怜自嘲地扬扬嘴角,比这更厉害的也领教过,只是…….

        他环顾四周,黑压压,什么也看不清。

        自己真要死在这里么?凭汪公公对自己的恨意,绝不会让其生还。可是,好不甘心!大仇未报,怎么可以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地方。

        伤口揪心地刺痛,水滴答滴答流到地上,满脸冷湿,流在嘴里,咸咸的,是盐水还是眼泪?——

        站了很久,后来困极,便模模糊糊睡去,却睡得极不安稳,双手吊着,因重力而下沉的身体拉扯手臂,又酸又疼。

        不知过了多久,生锈的铁门打开,透出一丝光亮,几人又回到这里。

        “白大人,昨晚睡得如何啊?”太监特有的音调响起。

        白秋怜睡得很轻,早已清醒,抬起头,冷笑:“托公公的福,别有一番滋味。”

        室内又点上了白蜡,汪公公依旧坐在那里。

        “很好,这样才可以玩久一点。”他眼神一转,身边一个魁梧的男人走到一堆刑具旁,似乎犹豫使用哪件。

        “……公公真是对在下费尽心思。”淡淡的话语。

        汪公公冷笑一声,不耐地看向犹豫的男人。

        “怎么还没挑好?心软了不成?就用钳子吧。”

        男人笑了笑,拿起一个铁钳:“这小玩意用起来有什么意思?”

        汪公公站起,从他手中拿过,瞟向白秋怜:“东西虽小,却极为好使,既能让人痛苦又不至死去。”说着走到白秋怜面前,阴恻恻。

        白秋怜屏住气,瞪视他。

        嗤的一声,本就破碎的白衣被扯下,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干涸的血迹暗红地分布在曾经洁白无暇的肌肤上。旁边几个男人看了,眼神闪动,毫不掩饰浮起的欲望。

        铁钳贴近白秋怜的腹部,夹住被皮鞭打得翻起的皮肉,使劲一拧——

        铁链猛地被扯动,白秋怜全身僵直,脸色青白,下唇被贝齿咬得渗出血丝,漂亮的眼睛瞪大,狠狠看向对面的人。

        汪公公满意的笑开,缓缓转动手中的钳子,直到几乎把肉拧下才松开。

        “如果不是怕一会儿会打扰到他们的‘兴致’,真想把你这张媚惑的脸撕烂。”嘴里轻轻说着,手上又钳住一处。

        几次下来,白秋怜早已冷汗淋漓,眼前发花,摇摇欲坠。

        “啧啧,这样就受不住了?白大人好虚弱啊。”汪公公虚情假意地摇头。

        看够了白秋怜紧锁眉头,痛苦的表情,他放下铁钳,后退几步。

        “接下来……….我们玩什么好呢?”打量着几欲昏厥的白秋怜,脸上都是残忍恶毒的神情。

        然后,他注意到了桌上的蜡烛。

        “喂,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享用他啊?你不要把他变成血肉模糊的肉块才丢给我们,那样玩起来有什么意思?”站在旁边的大汉有点沉不住气道。

        汪公公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很快就好了,放心吧。我有分寸。”说着,拿起一只白蜡。

        光亮照映着白秋怜惨淡的面容,憔悴而无神,烛光晃得他眩晕,微微张眼,冷笑。

        “…….汪公公…….真是乐此不疲啊…….”嘴唇干涩,从绑来到现在,米水未进。

        “还挺有精神的嘛。”汪公公手上一晃,火苗撩过白秋怜的伤口,发出呲的一声。

        痛楚一波波袭来,却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白秋怜只是颤抖了一下,闭上眼。

        焦味缓缓传出,火舌撩过白秋怜每处伤口,皮肤迅速红肿起了水疱,有的,直接变色———

        终于,白秋怜失去了意识…………….

        又是倾盆冷水灌下,白秋怜还未睁眼,心底已经自嘲地笑了。

        折磨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忽地感到身上一空,白秋怜一惊,不得不艰难地睁眼。

        眼前是几个淫笑着的壮硕男子,大手抚上白秋怜的身体,又摸又掐,眼中那浓烈而猥亵的欲望让白秋怜开始有绝望的感觉。

        如果要他死,为什么要是这不堪的死法…………

        远处看向这边的汪公公阴笑道:“九千岁,好好服侍他们吧。他们可比李疆那个老不死强多了。”

        白秋怜强自压下心头怒火,森森道:“原来你也只会用这下三滥的手法而已。”

        其中一人早已忍不住,大脸压过来,狠狠吻上白秋怜,恣意舔噬。其余几人手上更是下流,摸向大腿内侧。

        白秋怜心中作呕,扯得铁链铮铮作响却于事不补,几人身上的汗味充斥鼻腔,叫人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白秋怜眼前一片发白,为什么我要遭受这样的对待。不愿,不甘,不屈!!种种心思在白秋怜心头流过,悲愤异常。

        唔!一股腥甜从嘴中涌出,鲜红——

        “该死!”被溅到的大汉嫌恶地闪开。

        白秋怜笑了,嘴唇因鲜血而红艳,妖异而摄人,既然迟早要死,何必再受这侮辱,衬着几人望着他的笑容发呆失神,开启牙关,咬下——

        碰!!——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踹开,震得尘土飞扬。一抹身影极快地闪入,汪公公还没回过神,头颅已经飞起,一声钝响掉在地上,睁着眼,满脸不明。

        几名大汉惊诧莫名,纷纷转身面对来者。却还未看清对方样貌,便一剑穿胸,即刻毙命。

        只是一瞬间,形势便完全不同,连白秋怜也愣愣地望着地上的尸首,回不过神。

        又两声脆响,利刃斩断铁链,白秋怜失了固定,虚弱的身体瘫软滑到地上。

        喘着气,挣扎着抬起头:“…….李……仇…….”

        少年收了剑,神色复杂地看着伤痕累累的白秋怜,蹲下身,揽住他。

        “白秋怜…………你的仇家还真多啊。”冷着脸,看向怀里失了血色的面容。找了一天一夜,终于发现这里。

        “……谢谢…….”白秋怜费力道,手下意识抓住李仇的衣襟。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李仇面无表情,没有理会他的道谢。

        摇摇头。

        李仇眼中闪过一丝阴戾:“这里是城西的石牢,专门关押重罪之人。我…曾在这里待过一个月……”

        当年李将军一家便是困囚与此,后来,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这…是不是可以算是报应呢。”李仇冷笑,眼中恨意浓浓,杀机浮现。

        白秋怜抿紧嘴唇,默然不语。看着李仇握剑的手缓缓收紧,指骨突出,青筋显露,几欲拔剑而出。

        然而,良久,手,又慢慢松开。

        冷冽的声音响起:“救你,只是回报你在花园假山中的照顾而已。”

        剑一挑,地上破碎的衣服飞起,遮住白秋怜几乎裸露的身躯。

        白秋怜淡淡一笑,困倦地闭上眼。

        李仇一捞,将白秋怜打横抱了起来。少年单薄的身体因习武而充满力量。

        走出石牢,外面是黄昏,影子斜斜地投射在地上。

        白秋怜剧烈咳嗽,吐出口鲜血。

        “…….你要带我去哪?”喘着气,稳住涣散的神智。

        “当然是回王府。”

        “不可。”若赵启哲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不知要作出什么狂暴的事来,汪公公曾在戚妃身边任事,赵启哲无法拿死人出气,保不准会迁怒到戚妃身上。

        “……带我去找御医…….东方炎,拜托了!”白秋怜说完,身子一软,终坚持不住昏过去。

        李仇低头看着白秋怜憔悴的面容,苍白而泛青,眉头微蹙,唇边涔涔血迹,发丝凌乱颓然,整个人脆弱而无助,却隐隐透着倔强和坚韧。

        回首,看向破败的石屋。

        父亲,兄长,你们会不会怪我救了仇人?本应用他血祭你们,但……….这次……

        李仇眼眸中显露惆怅凄凉,忆起曾经过往,那血与泪的过去,是不是也要像这石牢般废弃消袮于记忆中呢……………

        救他,只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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