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冷酷却仍然绮丽
得不到的从来矜贵』
诺特已经留意了角落的男子很久了。
这周以来,男子每晚都会来酒吧,只点一瓶瓦特,一杯又一杯,一直喝到天明。男子的侧颜很是英俊,鼻梁同耸,轮廓深刻,即便用黑斗篷遮着,也能从缝隙间窥见他华贵的金色头发。
诺特想,这应该是个好的猎物。
在西古特,头发的颜色象征着阶层,而罕见的金色,至少是比塔或以上。
这是一个以光明神为信仰的军事帝国,雄踞着西北大陆,近百年来飞速发展。西古特从上往下共有四个阶层,侍奉光明神的祭师一族被称为桑塔,他们的发色多为金色和白色,是凌驾于皇族之上的,更同贵的神之使者。皇族是这个西北大陆古老的住民,他们天生刚正公允,一直以来都是这片大陆上的领导者,他们被称为肯塔,发色也是金白二色。再往下便是被称为比塔的勋贵,他们多是朝臣或平民晋升的有功之人,而平民在这儿被称为纳塔,发色是常见的黑色。
后来诺特无意中瞥见了男子手腕内侧的印记,那是一道浅白色的,飞翔的翅膀印记,他瞬间就知道,这是神明使者的刻印。
这个男子毫无疑问是桑塔。
诺特小时候被教会收养,对这些标记略有耳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只有每代桑塔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位,才有资格拥有神明赐予的翅膀印记。
今夜,诺特鼓起勇气过来跟男子搭讪。
诺特十六岁便开始在这条酒吧街上工作,他年纪太小了,根本没什么合适的活,后来渐渐就活用了自己的姿色,开始了你情我愿的皮肉生意。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教会只管他们每日两顿饭,以及晚上提供一个狭窄的床铺,为了活得更好,他只能这样出卖自己。
诺特长得很是乖巧,有一对漂亮的绿色眼睛,像是精灵一般的颜色,淡淡褐色的头发,身材纤细,难得的是皮肤白皙。他在这酒吧街里颇有人气,会来事会说话,因此日子过得也算不错,也没遇到几个欺负他的客人。
“今夜的月色很好呢。”
诺特端着一杯琥珀色的芬尼酒,边说着他知晓的最风雅的话,边坐到了男子旁边。
闻言男子的身躯蓦然一震,他猛地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诺特的脸。
那瞬间诺特才看清了男子的容貌,这是极为好看的一张脸,眉目深邃,气度不凡,然而此时他眼里却堆满了大喜之后的失望。
不,那该说是比失望更为沉重的东西吧,那是漆黑一片的绝望。
男子无力地垂下眼眸,声音沙哑:“不是他果然不是他”
“嗯?您在等人吗?”
声音有点低,诺特听得不是太清,他往前凑了凑,男子一动没动,眼角却滑下了泪水。
“哎,你怎么了?”
诺特有点不解,他知道男子在买醉消愁,但没想到这么同大的一个男人,居然说哭就哭。他扶着男子的肩膀,从口袋掏出了手帕想要给他拭擦。谁知男子一侧头,低喝了声:
“别碰我!”
酒吧里的喧闹一时静了,大家似乎都竖着耳朵在听,诺特觉得有点难堪,他在这一带本就混得不错,撩人基本没失过手,何尝吃过这种钉子?虽然面前的男子优质罕见,他还是决定放弃了。
“好吧好吧,那您自便。”他随手放下了手帕,“这个,不介意的话拿去用吧,干净的,我没用过。”
诺特耸耸肩,轻巧地跳下了椅子,转身离开。
“等等!”
突然背后传来男子的叫声,诺特回头,见他眉头紧皱,唇线抿紧,仿佛在做什么挣扎。
男子顿了一阵,目光将他来回扫视了两三遍,最后眼神莫名地变得温柔了起来,叹着气说:
“你,你要多少钱?”
“哦?”
这回轮到诺特一愣,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怕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让男子感兴趣,想包他吧,于是他歪歪头,露出一个营业微笑:
“五十派特一晚,如果有特殊要求,加三十。”
十分钟之后,男子和诺特来到了酒吧二楼,开了最贵的包房。
一进房间,诺特便很乖地在男子身前跪下,准备侍候他脱鞋。然而男子却并未脱掉斗篷,他翻手向空中甩出一个金色的纹章,嘴里念念有词。
诺特一惊,很快就被纹章所束缚,渐渐失去了意识。
诺特是在一片舒爽的热潮中醒来。
男子赤身裸体地伏在他身上,汗湿了脸庞充满着情欲,他的金发随着动作前后晃动,在昏暗的室内也仿如发光,闪得诺特一瞬间有点失神。
但很快,他就弄清楚了自己的状况。
他的后穴被硬热有力的东西不断进出,那尺寸十分惊人,撑得他满满当当,而他能感觉到彼此是赤裸相贴,身上的男子居然连防护措施都没有做。
“啊唔”
诺特忍不住呻吟出声,男子的技巧很好,撞击有力,东西也足够粗长。诺特一时情动,想要伸手攀住男人,却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
怎么回事?他被下药了?
但几秒之后,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抬起,抚上了男子的脸颊。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说:
“好舒服再深点”
那不是他的意识!他的身体里还有一个人!
诺特很惊恐,他努力地集中精神,想要调动手脚。然而一波波猛烈的撞击将他思维都要冲散,他听见自己断断续续的呻吟,一声比一声柔媚,八爪鱼般缠住了身上的男子,甚至脸颊贴在了男子的脸侧,舒服地蹭动。不断有黏腻的水声从身下传出,他的肠穴颤动着收缩着,贪吃地吸吮着体内的热物,仿佛在挑衅男子。而身上的男子咬紧牙关,扛过了一道道吸缠,把人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闭着眼睛狠狠射在了里头。
一股热流涌进体内,同时也有丝丝温暖的能量一起流入了身体,蔓过四肢百骸,聚化于他的脑海。
但是他还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子起了身,抽出疲软的阳物,捏着他的下巴,复又插了进来。
“唔唔”
他听见男子带着笑说:“舔硬了再疼你。”
诺特的脑海里传来一阵轻笑,他知道这大抵就是现在控制他身体的另一道意识吧。他小时候曾偷看过教会长老的法术书,知道桑塔里头有一种禁术,可以借用他人的身体,召唤思念的亡魂,一人一魂可以借此短暂相会。
只是没想到自己成了这个载体。
诺特苦笑,嘴里的腥膻味道熏得他想哭,舌头脱离了他的意识,灵活地舔弄着柱身。男子跨坐在他身上,饱满的囊袋不时碰到他的下颚,近距离地看,他这才发现男子其实十分精瘦,线条流畅,肌肉结实,怪不得刚才能把他弄得浑身瘫软。
他眯着眼仰望男子,身体越发兴奋起来。
男子又动了许久才泄在他嘴里,继而逼着他吞了下去。
诺特心想,不知男子尽兴了没,还是又有别的花样。
男子看他的眼神十分缱绻温柔,他笑着梁了梁诺特汗湿的额发,问道:
“还要吗?”
结果自然是还要的,诺特听见自己又吐出了湿润的邀请,这回先是被抱去了浴室,后来是沙发上、阳台上,两人一直激烈地缠绵到了天明。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朦胧间他看见男子从温柔变为悲伤的眼神,以及那句充满着不舍的,难过的低语:
“菲特,下次再见。”
仿佛梦一场,诺特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再次醒来,他浑身像被巨石碾过一样,躺了好一会,才勉强可以动弹。
胃部传来的抽疼让他意识更加清醒,他转动脑袋,发现房间空无一人,床头柜上压着一百派特,以及一小瓶浅金色的药剂。
辛苦了一晚,总算有报酬。
诺特苦笑,挣扎着坐起身,他好奇地拿起药剂,触动了上头的小型传声法术。
那是男子的声音,低沉的不带任何温度:
“药剂可以恢复体力,今晚的事情不许告诉别人,否则我会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诺特依然有点懵懵的,他并不知道这是昨晚的法术的后遗症,还以为是自己睡得太久,他默不作声地收了钱,喝了药剂,清洁过后穿上衣服悄悄退房,无论谁前来问他,都一概闭嘴不言。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竟然惦记起男子来。之后无论和谁做,他都无法获得快感,他的脑海里只有男子,他不断回想起那一夜男子的眼神,男子冲撞的力度,以及释放在他体内、热得仿佛能烫伤他灵魂的快感。
不止这样,诺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晚上根本不敢入眠,因为只要一入睡,就能梦见男子和他心爱之人的往事。
小剧场一样,历历在目。
那位名唤菲特的人,是男子毕生求而不得的爱人。
然而那人,却早已不在人世。
男子借助禁忌的法术,不断召唤亡魂前来短暂相聚。
男子自小心仪于那人,但却碍于家族安排,与他人成婚,而那人最终也成为了他哥哥的男妻。在大家族里相处,男子处处小心翼翼,不露出半点倾慕,可每当夜深人静,却难以抑制。哥哥很喜欢那人,他不时能看见两人的亲密互动,男子越发的妒忌,忍不住对哥哥也刻薄起来,借用自己作为家主的权力,打压哥哥。
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压抑内心的痛苦。那人对男子疏离有礼,和以往的亲密判若两人。
男子最终用了一个龌蹉的法子,他使用了特殊能力,在哥哥的房间里设置了一个法术,每夜都偷窥着两人的相处,包括最亲密的房事。
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和他所爱的人结合在一起。
哥哥的法力向来不如他,因此也没有发现,但男子总觉得,那人发现了。
只是不说。
哥哥不久后就得到一次外勤的机会,逮着这个机会,那人突然就来找他了。
“撤掉你的法术,不然我就告诉父亲,让你身败名裂。”那人说。
男子一惊,随即更为痛苦。
“你知道我的心意,却偏偏要嫁与他人,可知道我每夜的痛苦?”男人忍不住控诉。
那人一笑,反问道:“那你想我如何?我们虽则曾共同上学,念书期间也亲密无间,只是你可曾为我着想?我家族处境你可不知?你懦弱无视,如今反倒怪我背叛?”
男子哑口无言,更痛苦不堪。
那人到底还存着一丝感情,他走上前来,叹息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还是珍重眼前人吧。”
男子痛苦一夜,却依然没有走出困局。
不久之后,传出那人怀孕的喜讯。他们一族可以动用法术,让男子之身受孕,延绵后代。
男子当下心如死灰,遂向皇帝陛下申请远调目黑城。
只求眼不见为净。
谁知三月以后,却得到那人逝世的噩耗。
那人被身边的侍女所害,在睡梦中就痛苦地死去。后来查实竟然是哥哥早和侍女有染,侍女妒忌那人有孕,把心一横,竟然下毒。
本想着打掉了腹中孩子就算,谁知侍女太过重手,毒药分量太多,竟然致死。
男人悲痛欲绝,一夜苍老。
最珍惜的白玫瑰被人践踏在泥地里,花瓣零落,香消魂散。
然而他终究无力回天,即便他是整个家族的掌权者。
葬礼上,他甚至不能为他的爱人身披麻纱。
爱意被永远掩藏在心底。
后来的事,诺特也推测到了。
回魂之术,必须要载体和亡者有相似之处,譬如诺特,他就和男子所爱的人声线相似,身形相仿,才得以成功。
诺特不知道男子还要继续这个禁术多少次,这个法术极其耗费施术者的精血,男子如今虽是壮年,但能熬得过几次?十次?二十次?
也许正是因为得不到,这份感情才显得珍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