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箫依偎着丰润的嘴唇,吟唱着悠扬的旋律。没有凄婉,没有哀怨,箫声带着大漠的雄浑,塞外的质朴拂过耳边,沁人心脾。就像这个男人的情怀,宽广而踏实。
齐云飞听着看着,不禁嫉妒起那支竹萧。被那样的怜爱着,会是怎样一番滋味?他想起不久之前,自己还品尝过那两片唇瓣;想起自己在庆功宴后趁着酒意肆意挑逗他,害他躲了自己一月有余;想起方才挡风的披肩充满了他的味道,让自己有种被人拥抱的错觉。
他是九五至尊,却总是对这个将军欲罢不能。三宫六院,百千臣子,亿万臣民,他身处权力的顶峰,高处不胜寒。6岁就在邻国为质子,直至10岁登基,16岁初理朝政,他不过是个傀儡摆设,手中的权力已经被外戚、权臣瓜分殆尽。他不甘心!他对兵部威逼利诱,安插自己的势力,等到羽翼丰满,便毫不留情地剪除异己,血洗朝堂。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帝王要成长,就必须用前朝旧臣的鲜血来喂养。他用血雨腥风重获天下太平:臣子更忠诚于他,妃子更敬爱他,百姓更臣服于他。可这不是他想要的!这天下要的不过是一个帝王,不是他齐云飞!他背负了天下的责任,对天下而言,他却不是不可替代的!
当他发现秦啸的时候,谁也不会知道他又多么激动!可是边关离京城太远了。谁能想到一个皇帝会从每月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中关注着一个小兵的一举一动?秦啸的每一次立功每一次升迁没人会比他更加雀跃。近了……更近了!他仿佛可以看见秦啸在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可是这一切都被凌霜毁了!他羡慕凌霜,更加妒忌凌霜。一个小小的书生哪里配得到这样的爱情?三弟不是对凌霜单相思么?他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将凌霜打包送给三弟。待生米煮成熟饭,还有谁能从他手里抢人?
哼哼,莫怪他心狠手辣。以质子的身份爬上龙椅,他早就习惯了肮脏的手段。唯独对秦啸,他舍不得逼迫,只能等(哼,那也素挖好了陷阱等秦秦自己跳进去说……还装乖,偶鄙视泥!呜哇,齐齐泥那刀做什磨?)
心回念转,齐云飞发现秦啸正握着竹箫看他。原来已经结束了。
“皇……公子,你走神了”
“秦箫,告诉我,你吹箫的时候在想谁?”
黯然地移开视线,蹙眉“……都过去了,公子又何必再提?”
“玉人不在,何必吹箫?海誓山盟随梦去,早已是物是人非。你又何苦……”
“何苦天涯无芳草?”
“是。”
无奈地叹口气,秦啸重新注视齐云飞,眼神异常认真
“公子,纵使芳草俯首即拾,但终究会有自己的归宿。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凌霜的归宿。不论是冲锋陷阵杀敌建功,还是识字读书舞文弄墨,都不过是想让自己更加强大,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只要他愿意在我身边,我就是一个完整的我,了无缺憾。”
齐云飞气极。好你个了无缺憾!他都已经委身人下了,你还想他做甚?
“哼,那又如何?秦啸,你别忘了,你为他做得再多,也不及他与三弟两个月的相处!你回来那天,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嗙──一掌下去,桌上的琉璃杯被碾了个粉碎。秦啸攥紧拳头,任鲜血混着酒水一路淌下,抬头时,双目却是一片猩红
“我没忘,我当然没忘!你不用一再提醒我!得而复失,失而不可得,皇上,人世间的悲哀莫过于此!老天何尝待我公平过?就连偶尔施舍的幸福竟然都是有时限的!时候一到,人去楼空!亲人如此,凌霜亦如此!我活得如此卑微,我拿什么去和三王爷争?皇上,你不信我,何苦留我与此,大可以废了我啊!”
“你!”想不到秦啸竟说出如此决绝对话,齐云飞震惊地指着他,却气苦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压抑了很久的委屈像绝堤的洪水,铺天盖地的袭来,齐云飞身子一晃,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房间里的气氛简直降到了冰点。
齐云飞怨恨地瞪着眼前的背影,简直想用眼神把它烧个窟窿出来。他何尝不知这次是自己逼人太甚。他已经在后悔了,还要他怎样?眼前的身子竟然还像个木头般立着,毫无动静。齐云飞烦躁地开始一杯一杯灌起酒来。
“别喝了。”
温热的大掌包住微凉的手指,秦啸从齐云飞手中夺下酒杯,仰头饮尽。
“臣有罪,自罚三杯,请皇上息怒。”说着,便自斟自酌起来
哼,什么赔罪,你分明就是买醉!好,朕成全你!
“混帐!朕要你自罚百杯!来人,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