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凌,凌昔的电话。"楼江南突然地一震,直直地看着安正月手里的听筒,一动不动。
"南──凌昔找你。"安正月放下手里的电话,小心地把行动不便的楼江南扶起来:"你,你太太找你。"
"嗯。"楼江南轻轻应了一声,默默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安正月,扶着沉沉的肚子,拿起了电话......
"南,我,我去看看锅里的汤好了没有。"安正月逃跑似的闪进了厨房,他失神地看着锅里不断翻滚的白色鱼汤,心好象被掏空了一样,五年固执真切的深爱改变不了他"情夫"的身份,他的幸福不仅短暂而且虚幻,薄的就像寒蝉的翅膀,他──永远是一个徘徊在黑夜里的杀手,扼杀了别人的婚姻,霸占了别人的丈夫,让最好的朋友成为了弃妇......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悬崖边缘,去留只在一瞬间......
"月──"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王子让出神的安正月猛地一惊,手中的汤匙"!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南,怎么,怎么不多聊一会儿。"安正月慌张地拣起地上的汤匙,吃力地笑着,努力掩盖着自己的悲伤:"饿了吧,汤好了,准备开饭。"他无限爱怜地轻拍着楼江南浑圆硕大的肚子:"21,今天我们喝鱼汤,记得给爸爸多吃点!"
楼江南默默地看着心神不宁的爱人,黑钻石般的眼睛里深深地流洒出了哀伤。
"月,凌昔......"
"凌昔她还好吧?南。"
"恩。"
"......"
"月,我妈妈去世了。"楼江南轻抚着肚子,静静站着,怅然地看着远方,失去光华的眼睛空洞,清冷。
"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安正月一个冷颤,愕然地看着麻漠的楼江南,心渐渐突跳起来。
"昨天晚上,突发的心脏病......我姐姐给凌昔......"楼江南落落地看着沸腾的汤锅,一声声含混地喃喃低语着,在弥撒的热气中,视线徐徐模糊在一片白雾中。
"妈妈"在楼江南的脑海中遥远、陌生和模糊,她抽象得就像个符号,仅仅是楼江南童年记忆中几个支离破碎的片段......
"妈──把我接回去吧!呜呜──"
"不许哭!没出息的东西!知道费了多少气力才把你送到上海的吗!!"
"谁让你跑回来的!滚出去!没出息的的东西!!再跑回来就打断你的腿!!"
"我不在那儿!──我就回家!──"
"啪──"
"......"
"南──南──",安正月轻晃着神情恍惚的楼江南,一声紧似一声地喊着他的名字,长长的眼睛里满满浸染着焦急和担忧。
"说话啊──!!江南!"
"月,我累了,去睡一会儿。别打扰我!"
"南──"
楼江南冷冷地甩开安正月,一脸僵寒,步履蹒跚地向卧室走去。随着沈闷的关门声,他又一次把自己禁闭在了凄凉和悲伤的回忆中。安正月默默站在卧室外,轻轻抚摩着冰凉的门板,悠长的眼睛渐渐垂了下去。
楼江南斜依着窗框,失神地凝视着窗外的一片绚烂,心随着锺表的滴答声机械地跳动着。他离开那个家20多年了,从最初的依恋到后来的憎恨,直到现在的漠视。多年寂寞艰辛的漂流让楼江南变得现实和冷酷,他用桀骜和强势封闭性地保护着自己,用"男人中的男人"的光芒掩盖着内心的脆弱和孤单,不再对所谓的"老家"抱任何幻想,也放弃了最后的留恋。
"故乡"只是一张张汇款单,混带着楼江南的炫耀、鄙视、憎恨,因为血缘关系残存的责任,还有......似有若无的牵挂......可是现在,为什么他的心那么的疼!那么的痛!空得仿佛被摘掉一样,连流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楼江南垂着头,怅然地看着自己突兀的巨腹,爱怜地抚摩着苦苦折磨他9个半月,曾经让他厌恶和恐惧,现在却用生命呵护和捍卫的孩子,一丝混着哀伤的绵软悠悠地从他心底划过:"当初妈妈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辛苦吧 ,我的存在让她感到过幸福吗?"
"南──"
"谁让你进来的!"突然闯进来的安正月把暗自伤怀的楼江南吓了一跳,他恼怒地狠搓了一把脸,把即将盈眶的眼泪直逼了下去:"就不知道敲敲门吗!安!正!月!"
"我刚和凌昔通的电话,南──你大姐来上海了。"
"......"眼睛发红的楼江南直直地看着安正月,再也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