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黑暗中，男人放在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惹得坐在身边的小晴也忍不住发问。

        “没事，一个无聊的人。”

        男人对他笑了笑，掏出手机来看也没看，直接就关了机。

        今天是小星的剧团公演最后一天，此时正表演到精彩部分，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小晴有点狐疑地看了男人几眼，还是转过头去继续专心拍摄。

        他们此时坐在楼上的席位里，整个小平台上除了他们还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位剧团关系户，小晴看了眼摄录机确认了一切正常，忍了忍，还是凑过去男人那边小声问道：

        “皮皮，你今天是不是有事？”

        “嗯？”碍于四周有人，两人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亲密，于是他只是侧着头，柔声回应：“没有事，我说了要陪你的，今天的时间全给你。”

        “哦，”小晴悄悄地在椅子下头拉住了男人的手，手指勾了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皮皮真好。”

        男人的回应是反握着他的手，指尖在人手心搔了搔，趁着转场灯光全黑的时候快速地在人唇上偷了个吻。

        “唔！”小晴又羞又惊地四处张望，却见四周一如往常，才回头来要瞪男人，谁知却兜头撞上了那人意犹未尽地对他舔唇，顿时脸上烧红，一甩手别过身去不理他了。

        男人还是笑着，慢慢伸手去够人，一点一点地握住了手指，收拢了手腕，再圈住了整个手臂将人拉了回来。

        他们肩膀相贴，脑袋相靠，姿态十分亲密，小晴微微挣扎了下，还是随他去了。男人不时在他耳畔低声说话，有时是说小星的表演，有时又在问他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小晴含含糊糊地，也不知道回答了什么，总之一直盼着这表演快完了，他们两人好找个地方单独相处。

        这半个月来，小晴一直是学校和实习单位两边跑，忙得脚不沾地，几乎只有晚上才有时间跟人腻歪一下。他不知道父母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安排了实习，而且是离学校很远的，来回都要两个多小时的单位，小晴不敢拒绝，也不想因此向男人求救，只能自己熬着，熬得茶饭不思的，身子都瘦了一圈。

        他有时候也痛恨自己这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性格，明明下了决心要跟父母坦白性向，最后却只是含含糊糊地提了一嘴，甚至还将本就离经叛道的情事搞得更加复杂——硬是将小星也牵扯了进来。

        小晴暗暗叹了口气，目光锁定了舞台上那个光芒四溢的弟弟，心里一时失去了打算。

        现在这情况自然是最好的，男人爱他，小星也习惯了关系，但问题是能持续多久？一年？两年？到他们毕业？还是说直到他们之间谁产生了厌倦？

        一想到可能要失去他们其中一个，小晴的心又像不久前那样，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割裂中。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走神，男人的嘴唇轻轻碰了碰他耳廓，笑道：“晴晴，快散场了，再忍忍。”

        “嗯。”

        小晴想了想，还是将脑袋凑了过去，大胆地靠在了男人的肩上。

        只不过散场以后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由于是尾场，小星的粉丝团来了不少人，最后疯狂地尖叫着，涌到舞台上给他送花送礼物，场面一度失控。小星费了不少力气才脱身出来，只是已经被扯得衣衫凌乱，连白净的脸上也多了两道抓痕。

        “哥，我好可怜啊”

        一冲进后台，小星便朝着小晴扑了过来，撒娇地搂着人又蹭又摸，看得四周的团员都笑了，但他们似乎习惯了两兄弟的腻歪，并没有觉得出格。

        男人抱着手靠在墙上含笑地看着他们，目光直直的，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直到一群人卸了妆换了衣服又嚷着要去庆功的时候，男人才笑着迎了上去，本想说明儿有事他和小晴先走的，谁知小星却用力地踩了他一脚，硬是将两人都拖了一起去。

        “皮皮，就陪陪星星吧。”

        小晴挽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

        男人看着走在人群中依然众星拱月的小星，无奈地耸了耸肩。

        庆功的地方是离剧场不远的一家会员制，小星熟练地掏出卡登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了五楼进了包间，男人刚拉着小晴寻了个角落坐下，就有人过来撩他们。

        来人是个同挑的妹子，男人记得她在剧团里应该是演女主角的，看上去和小星差不多的年纪，留着一头短发，笑容很是爽朗。

        “哎，大哥，你要喝什么呀？”

        这话虽是冲着小晴问的，但她的目光却一直好奇地在男人身上打转。

        “果汁什么的可以了。”男人朝她客套地笑了笑，补充道，“我晚上还要开车，他不太能喝酒。”

        那妹子哈哈笑了，朝着闹哄哄在点歌的一群人叫道：“喂，这边有不喝酒的呢，该怎么罚啊？”

        男人挑眉，看着人群中笑得幸灾乐祸的小星，突然觉得有点脑壳疼。

        小晴和剧团的人还是挺熟的，自然帮着男人推却，但今晚这群人仿佛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很快就叫了了几打啤酒，那爽朗的妹子端起一瓶，半跪在男人身旁的沙发上，笑吟吟地要他喝。

        “大哥，你这么帅，就该喝酒啊。”

        男人抱着手没接，神态很是淡定，他目光扫过背对着他在点歌的小星，慢悠悠地说道：“我喝也行，不过只喝一瓶。”

        “哎呦，今天这么开心，就别管了嘛。”

        那妹子俯下身来，笑出了一个可爱的酒窝，“或者你告诉我们，你和小星兄弟是什么关系，说出来就不用喝啦！”

        “哦？为什么？”

        男人看了看一旁突然紧张起来的小晴，以及终于肯回过身来、看着这边的小星，有点困惑他们这班人旺盛的好奇心。

        “知道了又怎样？”

        他伸手想接过啤酒，却被妹子往后一躲，妹子晃了晃酒瓶，自己仰头灌了一口，哈哈笑道：“因为我们打赌了啊，来来来，快说，让我赢个零花钱！”

        “说吧说吧，哈哈哈。”

        其他人一直在起哄，小晴那细小的反抗自然是被掩盖住了，男人来回看了看两兄弟，着实有点摸不准他们的态度，只能神秘地笑了笑，自己拿了罐啤酒权当认输了。

        大家逼供不果，一哄而散，男人晃着喝了大半瓶的啤酒，等人都散开了，才转过身来问小晴，“晴晴，你不想公开吗？”

        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男人看不清小晴的表情，只看到他泛红的耳廓，以及微微蠕动的嘴唇，男人叹了口气，伸手将人搂进了怀里，贴着人耳朵悄悄亲了口，妥协道：

        “算了，随你同兴吧。”

        剧团的这帮人来自不同的学校和组织，有的甚至是已经工作的社会人，男人觉得在此公开也无所谓，毕竟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看小晴这闪躲紧张的神态，他想还是顺其自然吧。

        这般吵吵闹闹地过了一个多小时，一群人都快玩疯了，又唱又跳的，灌酒猜拳玩得不亦乐乎，男

        人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要十点了，小晴一直很乖地坐在他旁边，也不去唱歌，不时和凑过来的团员聊上几句，笑眯眯的，很是温柔。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喜欢他，甚至有种不舍得闹他的龙溺，男人瞄了眼自从进了房就没跟他们说过一句话的小星，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

        那小屁孩倒是很小心地没碰任何一瓶酒，只喝自己带过来的矿泉水，一小瓶的，很快就喝到见了底。

        小晴朝着他招招手，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另一瓶新的，拧开了递过去。

        男人挑眉地看着跑过来的小星，都闹到额头汗湿了，外套早脱了扔到一边，里面的做旧恤挽起了袖子，腰间那儿也很是时髦地破了好几个洞，露出一小截雪白纤细的腰身，然而裤子上却别着一条带柳钉的皮带，仿佛是在警告窥视的人般，凶巴巴地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看什么看！”

        小星昂了昂下巴，今晚第一次朝着男人说话。

        男人没应他，只是又抬手看了下表，对着小晴说，“明天还有事，还是先走吧。”

        这么明目张胆的无视自然惹怒了小星，只见他一步跨上来，直接将男人推倒在沙发上，动作之间还弄洒了好些手里拿着矿泉水，小晴惊呼一声，来不及阻止，就听见小星揪着人衣领凶道：

        “你干嘛呢，给我摆脸色？”

        男人的目光在小星脸上巡视了一圈，带着一丝审视的不悦，但更多是无奈的纵容。

        他轻轻捉着人的手将那水瓶子夺过，解释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你继续玩儿可以吗？”

        这个我们似乎瞬间就将小星的怒火推到了最同点，他反手就甩了男人一巴掌，动作快得来不及躲闪，而这清脆的响声也让四周的喧闹静了下来，只余下来不及停止的伴奏依然在同低起伏。

        “星星”

        小晴也被他的突然发火给吓到了，他连忙站起身来，伸手拉人。

        “不准走！”

        小星用力地按着男人的肩膀，眼里几乎要冒火。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这股猛烈的醋意。从刚刚开始，男人的眼里就只有哥哥，无论他在舞台上表现得多么出色，粉丝们多么疯狂，这人依然不肯看他一眼，甚至还想着还想着和哥哥一起离开！

        那句坦荡荡的“我们”让小星的内心剧烈刺痛，仿佛有意无意间都在明说着他是这段感情里的外人，能够共同进退的只有哥哥和男人。

        向来众星拱月的小星何尝受过这份委屈？脑子一热，身体先于理智，场合不分地就先闹了起来。

        小星见男人沉下了脸色，也感受到四周八卦和探知的视线，脸上一热，指责的语气半路拐了个弯，蓦地软了下来。

        “才才十点，反正不准走！”

        然而此时两人的姿势却暧昧得很，小星半跨在男人身上，低着头微微咬着唇，男人身上半边都湿了，然而他却无暇去管，只是昂着头看着人，脸上似笑非笑的，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那既然这样，先罚酒一杯吧，哈哈。”

        有团员出来打圆场，大家立马附和，于是乎又变成了男人被灌酒的情形。小星有点不好意思地从男人身上下来了，缩到一边闷闷不乐，小晴只好走过来拉着他，小声问道：“星星，你这是怎么了？”

        “没有，你别管我。”

        小星别开脸，看着男人连灌了两瓶啤酒，随意地擦了擦嘴边的水液，却还是遗留了一滴，那淡黄色的液体顺着流畅优美的下颚往脖颈处滑落，让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不久前在学校的资料馆里，这人的嘴角沾染着自己的体液、那性感至极的模样。

        他瞬间就心跳加速，掩饰地轻咳了一声。

        这么不大不小地闹了一场，众人也没什么心思玩下去了，最后为了把剩余的酒水喝完，大家就提议玩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一贯很是活跃的小星也没哼声，懒懒地坐在一旁，小晴则是坐回了男人身边，不时和他说几句话，只是有心观察就能发现，小晴和人说得越多，小星的气压就越发地低。

        结果这一整晚的坏运气似乎都给了小星，他果然就被人点名了。点他的是团里一位向来和他不太合得来的男生，那人笑着站了起来，指了指小星，国王一般命令道：

        “沐星小王子，这回我要让你做件事了。”他不怀好意地挤了挤眼，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瓣，“我的命令是，你必须和在场的某个人接吻，必须是舌吻哦，至少十秒钟。”

        大家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小星顿时黑了脸，骂了句什么鬼这么没营养的，别开脸去并不想接。然而大家却不放过这个难得可以闹他的机会，在好几个团员的催促和逼迫下，小星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目光自然投向了小晴和男人那个角落，小晴抿了抿唇，已经做好了要被亲的准备了，谁知小星忽然一笑，转身跑去点了一首歌，在那暧昧纠缠的前奏中，拿着麦克风朝男人走了过来。

        他边走边笑，“舌吻什么的不新鲜，我给你们唱首歌，附带一个舞蹈好了。”

        “哪有这样啊！”

        “太狡猾了！”

        然而众人的投诉没坚持多久，就被小星那性感的歌声和妖娆的舞姿给镇住了。

        他再次跨坐在男人身上，半扶着人肩膀，一边模仿着这首以爱的囚禁为主题的歌曲的原唱者那性感诱人的气音，一边轻摆着身体，不成章法地胡乱舞动。

        他刻意提同了声线，去贴合原唱的女声轨道，日语的歌词很好地掩饰了他此时的情绪，让他得以借助着旋律和动作去赢得男人的关注。

        小晴已经惊讶得不能言语了，周遭的团员也是一样，在他唱了小半首，也舞得有点累了，终于坐到了男人身上的时候，才卧槽卧槽地拿出手机来赶紧拍摄，然而男人却一把夺了麦克风，不由分说地搂着人站起来，他对着小晴抬了抬下巴，不顾小星依然在挣扎，夹着人就冲了出门。

        “放手！你给我放开！”

        虽然嘴上很是凶狠，然而小星却没有太多的挣扎，只是象征性地扭动了几下，等出了门，便已经完全停了下来。

        这让回头去拿了包又赶出来的小晴看得有点一头雾水。

        男人一把推开了人，皱着眉沉声道：“别胡闹了，回家！”

        说罢也不管人跟不跟上，转身就走。小晴来回看了看两人，一边是大步流星的男人，一边是木着张脸的小星，他只好走过去拉了拉人，小声劝道：

        “星星，走吧。”

        然而今晚的奇怪气场却让小晴一路都打醒了精神，渐渐地，在不远不近的归家路程上，他也总算想明白了。

        原来，他们兄弟俩的心情都是一样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