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尖的小石头一眼看到我,兴高采烈叫出声来:“相公,相公,我们在这边!”
我跟他挥挥手。
接着好几个老婆从屋里出来奔过来迎我。
好感动……这些年真没白疼他们。
可是,看着他们笑逐颜开的脸,下面要说的话,反而更觉得难以出口。
忽然小石头咦了一声,看着我身后,半张着嘴却不说话。
我有些疑惑,却看见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裹着一件黑底银龙纹的斗篷站在驿馆的庭院中,正遥遥看着我这边。
几个老婆也都看到了二哥,表情各各不同。
我简直想掏条地缝钻下去,不知道为什么,让二哥看到我被一群老婆包围着……而且这些老婆中的几个,长得还或多或少跟他有些形似神似……
怎是尴尬二字了得。
二哥款款走来,长袍曳地,风华绝代。
这一份如明珠涵辉的光采……是独一无二的。
手足无措站在原处,除了看他慢慢走近之外,我竟然想不出一句话说。
小石头拉拉我的袖子:“相公,这是二殿下是不是?”
我呆呆点个头。
二哥走近我们,伸手挽住我,微笑着说:“不是来看人的么?怎么倒站在门口发呆?”
我垂下头,视线扫过二哥牵着我的手。
可是一抬眼,居然又看到李尔的脸。
他什么时候来的?
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哥哥一笑,完全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刚才他骑马同来的,你没注意?”
……我确实没注意,看到哥哥的时候我眼里哪里还容下其他人其他事了。
很别扭,干嘛……哥哥走哪里他也走哪里,关心体贴也有个分寸吧?
不能明目张胆瞪他,我低下头偷偷腹诽。
小气鬼,没见过世面……心胸狭窄……
眼睛垂下来,看着哥哥和我的,牵在一起的手……好象上一次哥哥牵我的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好象还是从前一样,又好象……没有和从前一样的地方了。
“上次我见到和你在一起的是涤尘,他不在么?”哥哥温和地问:“似乎他是可以作主的人物。”
我嗫嚅:“嗯,尘尘是我大老婆……”
哥哥微微一笑,忽然左边厢房的窗子吱呀一声推开,尘尘站在窗口,脸上冷冰冰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请二殿下进来说话。”
哥哥抬眼,尘尘注目。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对,都没有什么动容。
为什么……这么平静的时候,我却觉得有点隐隐不安呢。
“静静这些年还是多借你们的照顾。”李尔端坐着说。哥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气度雍荣一如辉月爹爹,任谁一眼也可以看出他们是亲父子……
相比之下我和平舟爹爹站一起,也,也就是长相略有形似……
哥哥一直牵着我的手,弄得我从进屋到现在,没功夫听李尔都说了些什么,心里觉得有点满,又觉得有点空。可是自己也不知道满在哪里,又空在何处。
尘尘淡定若水:“李公子客气。静静与我们朝夕相处,一家人互相照应当属应该。”
李尔三言两语,把我现在的处境说个清楚明白。当时闯了弥天大祸,现在关一关禁闭,一是为了让我自己多长长耐心,修身养性,还有,一些因为我这些年在外面,荒疏蹴的功课剑法也都要好好再教习。说是关禁,其实也是为了我好。但是,也就要与……与尘尘他们分别。
虽然天人的生命很久,十年不算什么。
可是,十年,毕竟也不是一眨眼的功夫。
谁知道十年里会发生多少事情。
尘尘一下子沉默了,眼睛也不看我。
我倒是拼命的向他注目,可他不往我脸上看,我的眼色一点作用都发挥不了。
其实,其实就算尘尘看我,我的眼睛里除了能表达我的不安,歉疚,还有眷恋,其他的,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分别已经无法避免。
大家都挺客气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不踏实。
“静静当初负罪出走,现在平安归来,父亲们都觉得十分欣慰,也十分感谢你们这么多年的陪伴和关照。”二哥一笑:“眼下分别在即,若是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你们一定不要客气。静静的朋友,也就是我们全家人的朋友,有话大可以直说。”
本来来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比较好,小叶子很爱哭,尘尘大老婆动不动就会掀桌子扁人……可是现在这样看我来不来根本无关紧要啊,他们两个人把话都说光光了,还有我什么事儿?我就是站在这里当陪客……兼听客?
尘尘大老婆不紧不慢,轻声细语,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认识这么久我什么时候也没听他说话这么慢条斯理过!
“静静和我们共同生活了这么久,现下不过是短暂分别,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还劳二殿下和李公子来访,实在不敢当。”大老婆微微一笑:“虽然家里清寒,不过日子也不要依靠旁人周济才得过,二殿下好意,我们心领。昨日我们已经在西门外看了一处房子,房主要去旁处,急着售出脱手,我已经买了下来,今天收拾一下就打算搬过去了。静静在神殿里修养暂住,我们每月去看他一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小石头在一旁点头道:“就是就是。相公他一天晚上没人陪都睡不好的。让他一个人住神殿,我们实在放心不下,就近住着,能时时看到他才放心。”
门口小风风溜了进来,走路悄没声息,扯扯我的袖子,一双美眸泫然欲泣:“相公你……要丢下我们啊?”
我咬咬嘴唇:“不是啊,只是十年见不到面,怕你们老拘在这里觉得不自在,所以,大家要是开心去哪里就可以去啊……”
尘尘打断我的话:“你在哪里,我们自然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