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雨季来临,天总是阴蒙蒙的,仿佛是罩了一层灰色的纱。
天亮的早,我跟神殿的守门人换了衣服,坐在角门那里看人们进进出出。
不知道为什么上界的人总爱在雨季来神殿,好象有个说法是这时候天神会听到人们心里的祈愿声音,好象雨把天和地接起来一样。哥哥看我身上有些潮,只是笑笑,第二天给我穿鹤尾绒的衣裳。
哥哥有许多正经事做,我有空时就给尘尘他们写短信,让侍从送去,在那里等着,再把尘尘他们的回信和刚出炉的热糕拿回来。
今天是玫瑰糕,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我就爬起来写信。哥哥也被我闹醒,躺在那里并不起身,我一边写字一边刮脸羞他:“你还是祭神呢,这么懒的,还不起床。”
其实哥哥懒怠起身的原因……我心里明明白白。可是不趁这个时候刮他一句,平时哪来的机会。
昨天晚上有点……忘形,大概跟昨天白天李尔又来有关系。
基本上我在这里足不出门,哥哥也陪着我哪里也不去。昨天我们原本跟平常一样,哥哥弹了一会儿琴,我在琴声里挥毫泼墨,把一迭子符画的墨迹淋漓,一张张摊开来晾了下,卷叠好让人给尘尘他们送去。就在我卷纸的时候有人进来,我还以为是侍从,可是一抬头,居然是李尔。
哥哥停手不弹,向他微微颔首:“怎么一早来了?”
我手里的符正卷到一半,愣在那里也停手不卷。
他先向哥哥招呼,然后转头向我:“静静身体好些了吗?”
我勉强自己跟他点头:“好多了。”
看到这家伙我浑身不舒服,可是要我避出去让他和哥哥单独待在屋里,那更不可能!
他简短的说:“我今天起程去罗刹海,来跟你道别。”
这话是跟哥哥说的,不是跟我。
我和他可没什么交情,他……当然是来找哥哥的。
哥哥请他坐,然后命人奉茶。我紧紧挨着哥哥坐下,抱着哥哥一只手臂,警戒的盯着坐在对面的人看。
哼,算他有眼色,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当然了,我这么盯着,他敢说才怪!
我关心致志的听着两个人说什么,一边使劲的在一边敲小核桃。
“笙笙……”
“喀喀喀……”
“你一路保重……”
“喀喀喀……”
后来他喝了两杯茶,我还招待他吃小核桃,他不吃。
等了半天,我耐性都快耗光了,他才站起来说:“那我就告辞了。”
呼,从他进屋到现在,这句话我觉得最顺耳。
赶紧走吧,哼。
结果我万万没想到,哥哥居然站了起来说:“我送送你。”我一愣,正要跟着站起来,哥哥的的手不轻不重按在我肩上:“你身体刚好些,不要出去淋雨吹风,我很快回来。”
我张口结舌,看着哥哥和他一前一后走出殿门,狠狠把手里的木棰扔出了窗户。
哥明明知道我讨厌那个家伙的,为什么还要单独去送他!
他们要说什么话不能让我听!
咬着袖子发狠。
我知道我胸无大志,我知道我从头至尾都没长进。我不象丹丹哥那样飞扬骄傲,没有哥哥那么睿智而又有责任感。我一直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虽然我讨厌极了李尔,可是我也不能不承认,他和哥哥,在某些地方,十分相象。
或许,他们有相同的血缘,都来自月爹爹那古老高贵的一族。
哥哥明明说过,以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隔膜和秘密。
可是……
可是,话才刚说过几天,他就……说话不算话!
我把剩下的小核桃还有砸的壳子拢一拢收拾,窗户下面小侍急急进来:“静公子可不要做这些粗活,我来收拾。”
我看看他,拍拍手上的碎渣子。
这么会儿功夫,也该送到神殿大门了吧,把再会几个字来来回回说个十七八遍的都够了。
可是哥哥还没回来。
肯定不止说再会两个字。
可是,他们都会说什么呢?
我在屋里转了两圈,觉得自己好似笼子里关的困兽。
往外面看看,空空的,没人回来。
闷得接着咬袖子。
扳着手指头数他们到底走到哪里了,按这个速度,应该已经上了向东的大路,过了帝云楼……都快出东门了。
送个人,意思两步也就行了,干嘛一送千里啊!
难道你想送到他罗刹海再回来!
还是你干脆就想去罗刹海和他作伴!
我找张纸写了几个字,掀开点子盒子盖,拿了一块糕,捏碎,用灵符折了一只信鹤,鹤肚子里塞了糕,从窗户放出去。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回信来了。
是尘尘写的。
我写的是:我哥去送那个大坏蛋了,去了半天还不回来。
尘尘回的是:他不回来你不会去找他啊。
我再接着放纸鹤。
这次写的是:我出不了神殿的门。
等来的回信变成了小袖写的:那相公你快吃饭睡觉,往后三天不要理你那个臭哥哥了。
我再写:我想吃现烤的茯苓夹饼。
等回来的居然是四只灵鹤,一个小纸包用丝线捆在鹤的身上。纸鹤不沾雨,纸包却被细雨打湿了。
还没有等鹤飞到跟前我就闻到了茯苓夹饼的香气。
倒了一杯茶,掰着饼吃。
芝麻粒有的粘在手上,有的落在桌上。
这些天常常这样和他们联系。
虽然见不到面,可是知道他们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直到我把糕都吃完了,哥哥也没有回来。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小雨。
我最后又想往门外面看,头转到一半,硬格硬又扭了回来,用力之大差点扭断脖子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