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书名: 恋君已是二十年 作者: 白小缎 分类: 都市

        2007年2月10号开始,我没有了工作,不需要再定闹钟,不需要朝九晚五。

        所有的时间,都是我一个人的。

        那已是我本命年的最后几天了。

        我在宿舍收拾着东西,把厂庆的DVD光盘放进包里。

        把古筝搬到了颜老师的教室,告诉她,如果有一天,我若回来,就来取。如果没有回来,你就当木柴烧了吧!

        颜老师说,我家烧液化石油气,用不到木柴,所以你一定要来取。免得占我的地盘。

        我笑着说我尽量。

        她搂着我,低声说,我教了你那么多年,你都还没有进行过级考试,岂不遗憾。

        我拍着她的背回答,你知道,我学琴从没打算考级。

        从她的古筝教室出来,走路回去。

        又要过年了。

        竹苑路两旁的芒果树上,挂上了各种生肖造型的彩灯。我看着它们,然后在“狗”的前面伫立。走过市政府,就到了中山市图书馆。去还几个月前借的书。要走了,有些帐,总要清算。

        在窗边的一个位子上坐下来,边上一个人都没有。或许是因为临近春节吧,或许因为是工作日,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是空荡荡的,我的心也是。

        从图书馆出来,再往上走,就是人民医院。医院的门口,不像图书馆那样冷清,人来人往。我盯着高高的住院部大楼看,或者某一天,我便会躺在另一个医院的住院部,以声辩人。

        走过人民医院,再向左走,就走到中山百货,穿过长长的步行街,从街尾走到街头,便是怡人阁的所在。

        不是用餐的时间,没有一桌客人,工作人员围在前台看电视,是那年很火的《武林外传》。看到我,他们已能够叫得出我的姓氏,对我打招呼,“夏小姐你来了。”

        我点头,坐在固定的位置。刚坐下,就接到小秦的电话,问我在哪,我说怡人阁吃饭呢。她说哦。

        挂掉电话,从包里拿出纸巾,还是那处黑色包装的洁柔面子可湿水纸巾古龙香味,再拿出笔,开始写字,写告别的文字:

        叔叔,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城市。离开你。

        我的眼睛生病了。可能会失明。这是离开的表面理由。还有,我已无法再在这个城市里生存。如果我们不曾重逢,或者,我会在这里百年终老。可是,这个城市使我们相逢。然后,你再一次离我而去,我承受不起。所以我要走了。

        我爱你。再见。

        我没有再把这张纸交给服务生,而是在结帐后直拉拿给前台。

        站在五楼等电梯,听到背后有人叫我。

        我扭头,四五个怡人阁的工作人员,站成一排,说,夏小姐,再见。

        我站在电梯里面,挥手,再见。

        在沟通100买新的电话卡,再把手机关机,拿出那张136开头的神州行(虽然卡里还有很大数额的话费),换上139的全球通。打电话给妈妈:我要回家过年。

        去万佳百货给家人买礼物。下午四点左右的火车,广州出发。

        第二天的清晨,已经身处漯河。家乡的气温很低,虽然早有准备穿上了厚厚的冬装,却还是有刻骨的寒冷。火车站广场上有卖小吃的摊子,肉夹馍,胡辣汤、羊肉烩面,皆是中原地区常见的面食。

        花两块钱,买很大一碗烩面。热气腾腾的蒸汽薰到了眼睛,一片白雾蒙蒙。抬头看着远处“双汇集团”四个大字,在晨曦中发出红彤彤的颜色,才不得不相信,我真的离开了中山。离开了展翔。这,已经不是冬天也处处绿色的南国。

        我又和你,相隔千里。

        车还没有进村子,就在村口看到了父母。我下车,他们帮着从车上搬东西。我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捂着脸颊,问:“你们干嘛在这里。”

        妈妈说:“咱们现在住村西新房里,怕你找不到,你爸非要来这儿等你。”

        在那样寒冷的冬日,已经不再身强力壮的他们,等在我回家必经的路口,只是想早一点看到我,让我少走一点路。

        那一刻,我多想向电视剧里表演的那样,搂着他们,说:“我爱你们。”

        可是,这个在日志里被写滥掉的字,对着生养自己的父母双亲,却说不出口。

        “你眼咋啦?”妈妈问。

        我揉着眼睛,说长了个东西。

        妈妈走向前来,仔细观察了一下道:“以前你姥就长过这个,后来寻了个偏方,吃了几次就好了。赶明我去问问。”

        我说好。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是需要手术的。

        新家建在村西,是四上四下的两层。妈妈说,盖房子的时候,本来想盖平房的,你爸让多盖一层,说以后你回来也有地方住。

        爸爸却在一边不耐烦了,说:“快去做饭去吧,芝麻豆子的事儿都拿出来讲,讲啥讲。”

        我笑。

        他们还是那样的脾气,那样的相处方式,应该就是常说的相濡以沫吧。

        在厨房里,妈妈做饭,我帮着烧火。我已经很多年不曾烧火了,加上不是以前那种有风箱可拉的造型,所以,老是灭。整个厨房烟气缭绕。我在烟气中,泪腺绝堤。对妈妈说:“呛到了。”

        晚上我躺在妈妈特别为我准备的大床上,裹着三表新的棉花被,这床棉被是她为怕冷的我特意缝制,里面有十二斤棉花。可是,被子裹的越紧,便越觉的冷。冰冷的脸颊,冰冷的掌心,冰冷的双脚,那样沉重的被子下面,是温度计都失效的冰窟。我知道,冰冷的不是我的身体,只是那颗纠结在一起的心。

        没有预约,便会想念你。从来都是。

        展翔,我以为我用没有告别的离开这个决绝的方式,去一个距你很远的地方,就可以不再想你,不再心痛。好好的活着,哪怕是不幸福,也要平静。

        连平静都要不到。我还怎么活?

        有些女子,她就是为爱而生的,为了此前轮回中的纠缠,或者是为了某种夙愿,甘心承受着无尽的苦恋,承载所有常人无法直视的伤感,为爱而生。为爱而活。无爱不欢。

        明知如此,却还执着。

        红尘易懂,情关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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