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白翅一展离开地面,飞向沉寂夜空,潸蓝山脉不远处的古殿内走出来一个人,遥望着天际的渐渐变小的白点,直到它消失还满眼落寞痴痴不肯转移视线。
“舍不得吧?我也舍不得啊,毕竟我还陪她走过这么一段路,可是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不知何时,敛月也跟了出来,直视着前面的雾洗淡淡地道。
“多想再好好看看她,这一去,前途险恶,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或许,再没见面的机会了吧……她们怎么会放过她。”幽幽叹息一声,他回过身,银眸中一片黯淡,
“她到底不是……”说到这里她抬眸担忧的看了着他,接着说“你不要用情太深,这对大家都不公平。你也不用担心,我们要相信她。而且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说到最后时,她红色的眼眸中有种迫不及待地热切和狠戾。到时候必定要她们血债血偿!
虽然有些事情她还不明白,可是她相信这个女孩一定不会让她失望。只要彻骨爱过,任沧海桑田,爱过的痕迹不可能完全退去,而她在那个人心上留下的烙印,怎么可能会磨灭?
“如果她真的很快就回来了,你要怎么对她说,全盘拖出吗?若是那样,恐怕她不会……”
“当然不会,我会告诉她一些事实,而这些事实足以让她心甘情愿地去那里。虽然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可是不这样做我们又能怎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理解我们的。只要她完成了任务我们就可以恢复五成的灵力了。”
现在以他们的实力只能躲在暗处慢慢筹谋,季凉姊妹虽然放过雾洗,并解除了对他施加的灵术,可是境况却并不比之前好多少,与那些强大的敌人正面交锋,等于是以卵击石。
“如果跟当初一样,该怎么办?”脑海中一些片段一闪而过,牵扯着心弦疼痛难忍。
“不会的,我有这种感觉,你知道的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远处,一阵清寂的歌声传了过来,时而孤独忧伤,时而怀恋甜蜜,如泣如诉,宛如天籁。
“我过去看看她吧,你不要想太多,与她比起来,我们的伤痛又算什么。”敛月言罢,也不待他回答就急急往潸蓝山脉方向跑去。
在潸蓝山脉的边界沟渠处一个僻静角落里,一个碧发女子跪坐在墓碑旁,单手扶着墓碑,泪眼凝视着上面的名字,想到伤心处,不禁痛哭一声,几近昏厥过去。
敛月轻举莲足,一个飞身越过宽广的沟渠,看到眼前场景,急忙赶过去,蹲下身扶起几乎要倒在坟墓上的虞夫人。拨开她额前凌乱的短发,轻轻地擦着她脸上仿佛永远都流不尽的泪水,心疼的看着她无神的眼睛,敛月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她情景。
潸蓝山脉的最南边邻着蓝海,顾名思义海水湛蓝,携天同色。而且这里的星辰如光滤过棱镜都是七彩色。
传说蓝海是天地间唯一的交接,所以在这里很容易诞生一些非凡的至灵,比如说千百年间飞翔在蓝海上面的碧色飞燕,再比如说蓝海深处的飞鱼虞天,当然还有她最最亲近的姐妹,萧菲。
敛月修炼成至灵后第一件事就是一睹蓝海的风采神韵。
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层云似浪,黑色掩着暗蓝,圆月隐约在云层之下。天空闪烁着各种色彩的星星,倒映在月华柔泻,暗涌沉沉的海面上。
她站在舢板上,深吸一口气,遥望着满天星辰,眼中满是惊羡,正想着如果能永远生活在这里该多好啊!
一只碧色的飞燕突然自天际飞掠过来,眸中绿光如周围的星辰般清冷孤绝,翼翅微颤,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停滞在海的上空。
突然它隐匿不见了,敛月暗忖这恐怕就是蓝海第一神鸟,传说她拥有天下最动人的歌喉以及天下最妙曼的舞姿。敛月觉得有幸目睹神鸟风姿这一路颠簸也值了,此刻见她突然失去了踪影,不禁有些黯然,满天的星辰仿佛也寂寞了许多。
半晌自海底深处传来一阵悦耳的乐声,那种声音不像什么具体的乐器发出的,反倒像是融合了海天灵气与空气自发撞击产生的。
紧接着三颗流星划过定格在海面上空,那里正是神鸟消失的地方,一位碧色短发的女子从海浪中如九天仙女般冉冉翔立于与三星之上。
海浪拍打礁石,风声合着乐声。
碧发女子微一欠身,翩翩起舞。伴着乐曲时而轻如私语,时而豪情万丈,女子一舞倾城……
而如今,看着眼前模样凄惨的女子,敛月暗自感叹:爱情,都是这般吧。既能让一个平凡人变得超凡脱俗,也能让一个人神人般的存在退去光环,敛去光辉,变得世俗平庸。
东方鱼肚白,銮安城。
如果说潸蓝山脉的古殿算平常人家的话,那么这数不尽望不绝的大大小小的古殿就要算得上是豪门贵宫了。
坐在独角兽上的奚曳一觉醒来看到这么壮观气派的场面不禁睁大了双眼,完全无视身后烙冰无奈地揉着酸麻的臂膀。
这丫头,被她当了一晚上的枕头也不知道感谢,也亏她还能在那种情况下睡得着,不过昨夜她睡颜安好的模样可比现在要好看得多。
一想到那时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亲吻一下她婴儿般光洁的额头,他不禁有些郁闷。自己见过许多漂亮温柔的女孩,那些女孩一般都含羞带怯,希望得到他的青睐。可是他只是好玩地逗逗她们,感觉她们都是空有漂亮的外表,骨子里却透着虚荣与空洞。
而她,虽然有时候没心没肺的,可是对自己从来不加掩饰。
真实,这是他对她最初的印象,从那双墨黑的眸子里他看到了她单纯善良的灵魂,或许这就是她吸引自己的地方吧!
可是,现在她来到这个繁复的宫城之中,在各种诱惑陷阱之内又能保留本真几许?就像他自己,曾经不也是带着所有的纯真而来,现在却不得不戴上层层面具。或许对她的另眼相待,不过只是因为她好拥有着他早已失去的最珍贵的东西吧,只是,不知道她又能坚持自己多久呢?
奚曳一抬头,就撞上烙冰紧蹙的眉头和担忧的神色,这家伙,明明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怎么总是一副深沉的大人神情。
“喂!你想什么了?我们快到了吧?”不耐烦的碰了碰他,奚曳兴奋地几乎想要立即就落到地面上,摸一摸那青石金壁堆砌的真假,评一评街市上各色男女姿容衣帽的华贵……一时间几乎竟忘了此行的目的了。
“还没呢?你别急,这里不过是平民区,过会到了熏莱殿你不得兴奋地晕过去啊!”
“平民区?这些不是应该都住的是王公贵族吗?”她惊讶地注视着来往的行人,虽然不见得个个都貌比季凉,烙冰之流,可是流露出的气质自是不凡,如果这都算平民,那么……
“对了,你们的王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嘘!”烙冰做手势止住她,轻声说道,“快到熏莱殿了,那里不允许人随便谈论王,不过我可以偷偷告诉你,王脾气怪戾,这世上恐怕只有我姑姑能略微忖得一二。”
“你姑姑,是谁?”奚曳也压低声音,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变化,果然飞过一座威武的大山之后,路上的行人逐渐变少了,倒是穿着黄金铠甲的侍卫渐渐多了起来。
“我姑姑,是王最宠爱的妃子,她不但貌美而且心地特别好……”谈到自己的姑姑,烙冰不禁流露出自豪的神情,如此一来话匣子便打开来。
奚曳却被眼前的场景被震诧了:只见绵延不绝的主山脉上环绕着各式楼宇宫殿,一色的紫蓝如一条飘带将巍巍青山层层环绕,山脉地接一个巨大的湖泊,平滑似境,蓝若苍穹。随着视野的接近,这一切更有一种扑面而来的震撼美。
终于他们停落在山脚临湖的一个城门外,一下马,便有侍卫上前询问检查,说是侍卫,奚曳却觉察不到他们的生命气息,重重金甲之下只露出一双黄绿色眼睛,随着盘查的进度透着寒凉。
烙冰也不着急,自腰间解下令牌,说明缘由。侍卫依旧是一成不变的严肃口吻,只是此刻带了几分恭敬,他退后几步,一招手。城门边的其它侍卫便打开侧门让他们进去,奚曳始终沉默地跟在烙冰的身后,他处事起来果然自有一番气魄。进门之前,烙冰突然回过头,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那些侍卫,似乎有些哀痛,又有坚毅与决绝。
这些人,真奇怪。自小就养成了看人脸色的习惯,奚曳知道那些事该问那些事不该问,尽管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可是现在却不是个相询的好机会,再说,这个世界,或许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很多事情不需要答案。
真正进入銮安城之后,奚曳收敛了天性里难得的一点淘气,不过,跟烙冰在一起她真的觉得很开心,情不自禁地就变得健谈又开朗,若是原来世界的同学看见了指不定会惊吓到呢。其实,在父母离开之前,她就是这样的,可是后来她不得不学着保护自己,才会有那么多改变。
他们疾步走着,不知是王城里本来就禁言少语,还是烙冰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之中,他只是沉默地走着,偶尔会停下来等一下走得气喘吁吁的她。独角兽早在进城门之前已经被守城侍卫带走了。
一路上很少有人走动,天色也近黑了,殿门外自动地亮起了蓝色火焰状灯火,随着时间的流走,那些灯似乎也在有规律的动着。奚曳好奇地凑近看了一下,不禁轻呼一声,原来每一个灯都是一种漂浮在空中的透明昆虫的触角下的悬垂物,这种类似于萤火虫的生物放出的光芒却是一般生物不可比拟的,这个世界似乎干净的没有一点污染。奚曳突然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好感。
“这个事熏莱殿特有的幽冥虫,你看到的这些虫一样的东西其实是灵体死去后寄身之所,以此来守卫王城安宁。”不知何时,烙冰已悄然来到她身侧,脸上淡去了几分阴霾。
“只要是逝去的都会变成这样吗?”奚曳好奇地打量着这种通体透明,只有轻捷双翼的的小虫,随口说道,如果是这样,那该有多少幽冥虫啊!
“不是……”突然这边沉默了。
“嗯?”
“这些幽冥虫是普通灵体逝去的依附,还有的灵体是寄托在刚才你看到的那些守门侍卫身上,他们一般是生前士兵以上等级的灵体。而生前犯下大罪的灵体,会被放逐在雾海星辰,忍受无尽的折磨与痛苦,永不止息。”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变越小,隐隐带有哽咽。
奚曳感觉不对,正要相问。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不一会一身红裳的侍女走到他们跟前,随意地低了一下头向他问好,“王妃久候你们多时了,快快随我回去吧!”
我们?奚曳吃了一惊,难道他事先告诉他姑姑了自己到到来,可是自己并没有打算去他府上啊。刚才只记得玩赏,都忘了自己要来干什么了。
不可以再麻烦他了,如他所言他姑姑应该是那种很难相处的人吧。可能是小说看多了,她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一个美艳刁钻的少妇形象。看这侍女的态度,烙冰好像并不受重视,自己一去不是更加连累他吗?脑海这样想着,她正准备回绝,却看到烙冰已经完全敛去了之前的异态,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
“你那么纠结地蹙眉是在想该怎么回绝我吗?呵呵,我姑姑可是盛情以待你的到来呢,而且……”说道这里他突然转过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略带惊恐地神情,“你想完成的事除了我姑姑,此时恐怕没人能帮你。”
言罢,他率先往灯火鼎盛处走去,奚曳越发觉得惶惑了,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姑娘,请随我来。”一边的侍女小心地提醒她,却领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那,他呢?”奚曳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蓝色身影。
“姑娘不要急,洛少自有他的事情,你随我来就好。”侍女依旧毕恭毕敬,话语中却不容丝毫商议
奚曳便不再多说,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失落,自己与他到底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吗?以后恐怕再难见到了吧。
她突然记起那天月光下他笑着向她伸手,那笑容看起来那么真诚,怎么可能是假的?可是现在明明是他不再管自己了啊。
这个世界对自己来说还是太过陌生,只有一步算一步,完成任务之后能早些回去就好。这样想着她挺直背,赌气似的大步向前走去。
这边烙冰却停住了身形,他不是第一次帮姑姑办事了,比这难得多的事情他办完之后都可以轻松放下,可是这一次……她那么笨,什么都不懂,如果遇到什么事怎么办?
他略一思忖,自怀里掏出一支蓝色纸鸢,用指尖注入灵力,纸鸢便变成一只蓝色的小鸟。他默默交代了几句,小鸟便飞向奚曳离开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