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

        1.

        一中的体育生和中的刺头帮打架，两败俱伤。

        陈葭和闺俊之躲在墙角看得起劲，见人三三两两散了场，跟俊之对视一眼，也打算战术性撤离。

        好巧不巧跟隐在暗处抽烟的陈广白撞了个脸，一对视上，陈葭瞳孔猛得放大，近乎呆滞地停了脚步。

        俊之也跟着驻足，不解地瞥她一眼：怎了？又顺着她视线往前找寻，隔了一条窄巷，两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在一家小饭馆屋檐抽烟，身姿挺，半低着头，看不清脸。

        她又问：你认识？

        陈葭回过神来喃喃：完了

        那头陈广白早移了视线。

        顿然，陈葭拉着俊之飞奔，企图让风模糊她的容貌、校服。

        月的风拂纯白的衫，墨黑的发，纤薄的影，绰绰约约亦是柳昏花螟。

        在午休结束前赶到教室，陈葭和俊之在厚重的墨绿窗帘后大又轻声地喘着气，平稳呼吸。十五六岁的年纪，额发微乱，衣襟微也是人的。

        俊之扫了眼陈葭红扑的脸，知道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钻窗帘从抽屉里摸一包纸巾抽一张撕一半递给陈葭。小女生的友谊，什都是一半。

        陈葭接过按在额头，小声说：我有点饿了。

        俊之眼睛一亮：我也是！转而又压低声音瘪瘪嘴，惜第一节是老班的课。

        陈葭也想到了，因此沉默来。

        诶，刚你见鬼似的，什情况啊俊之把半的纸巾成一团，尾音因为课铃响而高扬，拉得老长。

        陈葭闻言钻窗帘，用力过猛，手肘撞到了刚睡醒抬头的桌手臂。陈葭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冯潇然用手掌了把脸见怪不怪，他这桌仗着己走读生，中午常校门，回来就跟俊之躲窗帘后窃窃私语。都是早节，晚节的课上的，怎她两精力那旺盛？冯潇然一直没想明白。

        陆陆续续全班都醒了，周身一子变得嘈杂。俊之也因为别人的搭话而忘了陈葭还没回答她的问题。

        陈葭把窗帘大敞，惨白又透着黄的光线扑面而来，兜了个满头。

        见鬼？是啊，见鬼。她每次见到陈广白都像见鬼，明明他也没做什，她就是怕他。

        这个害怕不是夜半上厕所的心理恐惧，不是鬼屋里失声尖叫的感官恐惧，是揭开被褥，发现一床蠕动的、圆滚滚的毛毛虫，这种无法言语，形而的，对生命本身的恐惧。

        陈葭至为止还没想明白她为什怕他，又是从什时候开始这怕他的。

        太阳隐隐发胀，陈葭手臂一曲一伸，窝在臂弯睡着了。

        -

        陈广白和叶潭抽了两支烟的功夫，老板娘在里边唤他：诶学，你点的菜齐了！

        两人丢了烟头进去，陈广白结账，叶潭一手一袋端平，两人齐齐往外走。

        室内凉，一进一，叶潭头麻了。

        陈广白余光扫到他拧眉，问：怎？

        没事。叶潭笑了笑，估计是前头打架被不长眼的到了。

        陈广白也不多问，只刚步入高三教学楼时把餐袋接过，眉眼没什情绪，语气也是：去医务处看看吧。

        陈广白一愣，点点头。陈广白已经迈上楼梯，转眼就没了身影。

        陈广白一进教室，立刻起了半班的哄，坐讲台上管理纪律的学习委员王明也只是象征性地囔了句小声点。

        陈广白把两大袋餐盒搁在教室后边的空桌上，等他走开，那边的餐盒瞬间被一抢而空。食堂饭不难吃，但是吃了快三年，珍馐也成米糠。不学把希望寄托在走读生身上，偏偏他实验班，十来个走读生十个都不愿意浪费时间带饭，唯独陈广白和叶潭只要去就会顺带回来。

        加之两人长相众，几个女生私底把他两称作绝代双骄。陈广白第一次听到这个绰号时被逗笑，带饭双角还差不多。

        王明委托班长在台上管一，班长抱着两本习题册上去了。王明打开餐盒，两荤两素一饭，从屉里卷一张十元和两个币让后边的人传给陈广白，接着埋头旋饭，真香。

        一时间教室全是饭菜香。那家小馆子了名的良心，饭粒颗颗分明，炒菜干干净净，不像用地沟油的，菜色浑浊油腻。

        没一会，陈广白的课桌上堆满了零钱。他随意地把玩着币，灰黑的一颗，圆又大，像极了陈葭每每见到他时的眼睛。

        陈广白嗤笑，把不停转圈的币合掌拍，清脆一声响，币纹丝不动地被牢压在手底。

        放学铃响的时候陈广白还在刷卷子，他左撇子，右手托着后脑，刷题也漫不经心。

        叶潭在旁边睡觉，脑袋上一个明晃的白色纱包。

        韩梦借着跟桌讲话，时不时地往后扫一眼，慢慢得连己在说什都忘了。

        一张卷子刷完，陈广白连答案都没对就搁了笔，身子往后一靠，对着前桌说：有事？

        韩梦一愣，也不好意思忸怩，把手心里快攥的纸币递去，单眼上挑后还是显得无辜，她长了一张清纯的脸。

        以帮我带明天的早餐吗？声音小得像碎纸。

        陈广白眼神点了点叶潭：问他。

        这意思是拒绝了，韩梦不免失望。卢思凡看不去，半个身子往前倾，大大咧咧地命令：韩梦第一次让你带早餐诶，干嘛不给她带？！

        陈广白依旧面无表情，连眼神都不睨一丝，起身拍了拍叶潭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梦眼角瞬间红了，卢思凡气得要爆炸：什人啊？都是班学带一怎了？有病吧，又不是没带过！仗着己长得帅就知道欺负女生，没品！

        你别说了韩梦想捂住她的嘴，觉得特别丢人。

        叶潭被拍醒，一醒就听到这段话，神色一冷，直起身把压在手当枕头的课本甩过去。纸

        页哗啦啦过卢思凡的脸。

        你有病啊叶潭卢思凡吓得不清，捂着脸尖叫。

        嘴干净点。

        转眼叶潭也了教室。

        一中是市重点高中，一本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学习大过天，八班又是实验班，人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这一小角落发生的事，就如柏油马路上的一片枯叶，风还没吹，便被漠然地扫进簸箕，无声无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