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旁只亮了灯光微弱的蘑菇灯,这还是丛云皓为了他起夜方便回来的,大大咧咧地摆在那,让温悦铎嫌弃了好几次。
他穿着不符合自己格的大睡衣,在被里窸窸窣窣翻,完全睡不着。
没有了旁边人的呼,温悦铎反而渐渐清醒。
他质本就偏冷,被窝总是好久都不起来,而这么多年他也早已习惯了,只是这次躺去却难得有些不适应,竟从没觉得这么凉过,翻来覆去了片刻才慢慢适应。
自从理完老人的后事,他的睡眠就一直很浅,在丛云皓家这几天也许是与世隔绝太久,白天晚上都睡得死气沉沉,一副不闻外事的样。他已经一个月没梦见楚兰轻了。没有了恐怖的梦境,没有了噩梦的侵袭,这遗忘的前兆反而使他不安。他怕忘记对于温家的仇恨,怕自己浑浑噩噩度日。
脚底的被单突然动了一,温悦铎全僵住了。
“喵呜”,布偶蹭着他的脚心爬上来,蜷缩到他的臂弯,大尾把自己包围起来,惧寒般挨了温悦铎。
温悦铎刚放心,卧室的门开了条,一对不甘心的睛凝望着里边的猫和人,被发现了还大言不惭地解释:“抱歉,我不知猫怎么跑来的。话说你还没睡啊?”
温悦铎漠然地与不速之客对视,他的睛覆着层泪显得很柔和,浅的瞳孔比常人要大,因此就算瞪人也几乎没有威慑力。但是他看丛云皓的神一直是带着戒备的,双眸一凝,像两颗漂亮的玻璃,晶莹纯粹,又有冷。
丛云皓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心里有些隐痛,悄咪咪地爬上床把猫抱到自己怀里,“它睡觉不老实,我怕打扰到你。”
温悦铎轻嗤:“你睡觉更不老实。”
丛云皓意料之外没受到抗拒,得寸尺地往被里钻了钻,睁着说瞎话,“对不起,我认床,所以睡不着。”
温悦铎背对着他,和一个讨厌的人同床共枕,一起生活,这样反而更正常,就像生活总是把他不想要的东西安排给他一样。
外边的黑夜如同大的漩涡,只有月光明亮,透过厚实的棕窗帘洒来一条细。温悦铎心的无奈和淡漠的失望无止境地膨胀,直到手脚沁得如夜冰凉。
这样宽大的床都放不丛云皓的,他得将小往回蜷才勉不至于伸床外,而再往前就会碰到温悦铎,丛云皓默默地停在了安全的位置,尽量不讨人嫌。
气氛陡然变得过于安静。
“你多?”温悦铎思绪万千,又被扰的睡不着,说起了题外话。
丛云皓愣怔了一,手指胡抓着被单掩饰不安,“一米八九。”
“重。”
“之前是78,回来检说75.4。”
“哦。”温悦铎若有所思地调整了睡姿,“丛云皓,你多大了?”
丛云皓更不安了,这觉快将他吞没。温悦铎从来不会有板有地和他说话,这样的对话让他惧怕是告别的前兆。
“刚过25岁。”丛云皓猛然翻起来,睡意全无,抓着温悦铎的胳膊往摸到他的手,尽是漉漉的冷汗。
“你不信?我次把军的个人档案拿来给你,你等不等我?”丛云皓语气带了丝恳求,“很快的,上边其他资料也有。”
侧卧在前边的人没有说话,但丛云皓看到他的侧脸鼓了一,像是笑时的形状。暗夜的影落在他大一码的睡衣上,自然又服帖,看起来柔和,却遮盖不住他的一棱一角,在夜影里显得更加凌厉。
“可以吗可以吗?”丛云皓被担忧的心绪蛊惑,扒拉他的胳膊,像只讨的大狼犬。
有时候,人的意识反应比思考更快一步,温悦铎耳后面的肤稍稍收。他这次没甩开黏人的爪,轻笑:“我比你大两岁。”
摸索的动作稍顿,丛云皓被莫名的喜悦冲昏了脑,隔着猫将温悦铎翻过来,“你是在认真考虑这件事吗?我也没有父母,只有个,很好的!生活上没什么不良习惯,烟酒的话,你不喜我也可以戒掉。军那边......上班时间很规律。”他刻意隐瞒了赴缅一事。
太难缠。
温悦铎如往常般没有回应。
丛云皓却嗅了好转的契机,像抓住救命的稻草般往他的地方靠了靠,呼着他的后颈,“温悦铎,你睡不着的话,我能不能和你说事。”
“什么?”温悦铎想打开卧室的灯,却被住了手背。黑暗里,他觉到丛云皓慢慢挪动,那挲的声音在寂静放大,让他格外焦躁。
“别开,这个就可以。”丛云皓松开他的手,慢慢在他侧躺了去。
夜给了丛云皓掩饰,在佯装多日之后撕开伤疤,让他敢于面对过去的事。
“我父母都是在我14岁左右没的。”说完了这个沉重的开,丛云皓吐了气,继续:“他们在军大认识,毕业以后又一起了军。我爸是野战军的,本来一直在国工作,后期负责缅甸那边的间谍工作......他去那边呆了三年左右,很少回家,一年能见一次就不错了。我妈本来想和我爸一起赴缅,因为后来有了我,军给了她个保密局的工作,让她整理档案室的东西,也方便照顾我们。”
说到这里,丛云皓的目光落在温悦铎侧脸上,判断他应该还睁着,因为能看到他的睫还在微微抖动。稀薄的光落在他脸上,切割柔和的剪影,鼻尖只一小分,却搔着丛云皓的某弦。
“我父母虽然都是军人,但是很随和。司令和我说,他两当时是军脾气最好的,从来没和别人吵过架。军工资当时算的,所以我们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给我们买。”丛云皓顿了顿,“我爸妈对我还算严格,尤其是我爸,他动不动拉着我野外奔袭十几公里,去游冬泳,还着我学跆拳,说是要练我能够保护。我当时就不乐意,总觉得他们对我太好了,我什么都不用,好好学习就行,我妈还特别照顾她。我的衣服就都要自己洗,还得跟着我爸累死累活。”
丛云皓轻笑了,“我当时觉,他们吧,就是太偏心。我当时都快20岁了,早都不用他们照顾了,他们每天还心这那的。所以我一开始以为因为她学习好。后来我发现我脾气也大,每次爸妈了她不愿意的事,她就敢和他们吵架。我就不敢......我爸会打死我。”
温悦铎“扑哧”笑声来,旋即生生压住了,稍微动了动。
丛云皓注意到温悦铎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我爸最后一次回缅甸之前,每天都在开会。我觉他很累,因为他再也没带我去训练,脸也很不好。等他走时才和我说,让我好好照顾,如果将来他们了事,我肯定是第一个来保护我的。”丛云皓鼻息很轻,“我不信他会事,之前的训练我从来没赢过他,他也不会让着我。所以我总是觉他很,到不可战胜。”
话音到此止住,温悦铎睫翕动,他无意识想问后来呢?却及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