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鬼域残城(3)
书名: 搜神战记 作者: 林燕飞 分类: 玄幻

        他随意发泄,清除了胸中的闷气便能安然,孰料树后果然转出一个人来,一手揉着眼睛,犹自哈欠不断,待他看见杨起,愕然一怔,慌忙稽首行礼,讪讪笑道:“我一时困乏,难以自持,便寻了此处小睡休憩一会儿,不能清醒招呼。未想杨施主竟然因此大发雷霆,横生抱怨,说来都是贫道的不是,这里诚意陪罪了。”

        杨起啊呀一声,惊道:“你不是修仙观的灯芯道人么?如何来到了此处?”拍掌笑道:“可要好好翻阅一番历书了,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遇上了三次大难,又逢上了两个故人。”

        灯芯道人看他微笑,甚是开怀畅意,愕然道:“杨施主难道不生气了么?”杨起奇道:“我有何气恼之处?”心念一动,方知情由,不禁好一通尴尬,于是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灯芯恍然大悟,叹道:“不想杨施主厄难跌宕不断,尚能如此乐观,贫道佩服。”又将自己百夷一族乘大舟离开黄水之后,犹恐天庭追赶擒拿,便四处分散行走,自去有缘之地安身立命,或还俗成家,或继续修行。说道那牵动心肠之处,二人皆是大生感慨,唏嘘不已。

        灯芯道人见杨起欢笑之间,眉宇依旧难以舒展,便相问缘故。杨起也不隐瞒,一一吐述。灯芯道人笑道:“这有何难,贫道法力虽然不甚高强,但也懂得一些千里疾行的追踪之术。那黄施主我也是认识的,寻着他之后,叫他前来接应,这困顿为难岂非就迎刃而解了么?”又道:“可惜我这法术不能载人,所以杨施主只能在此等候消息了。”

        杨起笑道:“你肯帮我这等大忙,我已是万般感激,如何还能不通情理,强行要你稍带?只是此地若是有乡人往来,被他们发觉捉拿,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灯芯道人道:“此处西北约三百里,有一处平阳郡,你不妨便去那里安心等候。”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却是一只纸马,道:“我法术敝微,不会折鹤飞天,只能放出一匹纸马陆上奔腾。”口中念念有词,继而吹出一口气,便看那纸马顿时变成了一匹通体蜡黄的高头大马。

        杨起笑道:“那符纸是黄色的,这变化出来的大马自然也是黄色的了。”灯芯道:“若是修行的火候深厚,尚能用黄纸唤出白马、黑马的。”扶杨起坐上,二人就此告辞。

        杨起这马虽是纸物幻化,但疾行奔跑之速,便是与凡间的千里名驹相较,也是不遑多让,蹄飞风扬之下,一路绝尘而去。天黑之时,已然赶到平阳郡界,那大马再也支撑不得,嘶鸣一声,变会原形。

        杨起叹道:“这一路颠簸,实在是辛苦你了。虽然回复符纸真身,我还是不忍将你抛弃。”将纸马细细折叠,纳入袖中收好。只是此刻平阳城门早被关闭,吊桥也是高高挂起,如何能够进得。

        杨起忖道:“不知青衣他们是否已经入城?”有心碰碰运气,便大声呼喊开门,却被上面的守城官兵一顿喝斥,骂道:“此番已是宵禁之时,你若是进来也是违法,与其被押入大牢,还不如在城外逍遥快活一夜。快些离去,若是执意纠缠,我们便要开弓放箭了。”

        杨起奇道:“为何还有宵禁,难道出了什么恶事不成?”看城上官兵尽皆不予理睬,有那好事的已然拔出弓箭恫吓,无奈只好退下。

        走得几步,看见树林之中有一座破庙,里面凌乱不堪,再看上面一块牌匾,书道“昴日清殿”四个大字。杨起心道:“也不知这昴日又是那一位神仙,只是我看匾上尚是清洁,应该能够入睡。”便冲着那头戴紫金冠的神像躬身一礼,恭敬道:“神仙大人,凡人杨起今日不过是想寻觅一处安睡之地,欲借贵殿的大牌匾一用,绝无任何冒犯之意,还请多多见谅。”

        他看地上有一柱残香和一个用了大半的火折子,拾起观看,喜道:“如此便不会失礼了。”将香点燃,叩首三拜,插在神龛之上。他爬上牌匾,见后面甚是宽敞,正合一人躺卧,心中颇为欢喜,本就疲劳之极,未多时便已入睡。

        杨起睡到半夜,隐约觉得殿中似有人来,初时尚未曾在意,继而听见说话喧闹,哪里还能安眠?不觉烦恼,忖道:“这深更半夜,如何还跑出来肆意胡闹鬼混?莫非是盗贼土匪不成?”便趴在匾上,悄悄往下观看。

        却见一个黑冠黑衣的老者与一个红束红服的中年汉子,坐在神龛之前,每人跟前席地铺着一座的酒菜,自斟自饮,聊兴正浓。杨起腹中饥饿,闻得饭食的香气,看见菜色鲜艳,顿时垂涎不已。

        黑衣老者道:“老关,昨日老刘不知得了什么宝贝,上午尚且开心不已,如何到了今日早上,不过隔了一天,便眉头紧锁,长吁短叹?”

        老关哈哈笑道:“都说老张平时鲁莽跌撞,却又能粗中有细,果真是名不虚传。其实说来简单,他的那件宝贝虽然好,却是烦恼之物,老刘本来就是一个不甚活泼之人,初时不知晓这宝物的厉害,自然颇为高兴,后来渐渐受了它的骚扰,便愁怨多生,无从排解了。”

        老张奇道:“这是什么宝贝,竟然如此奇异?”老关道:“昨日老刘依旧坐在摊边卖鞋,多时也未曾开张,做成第一笔买卖。后来来了一个赤足大耳的肥肚和尚,挑了许久,买了一双草鞋,偏偏支付之时,又说是银量忘带。

        老刘叹道‘既然如此,看你也是出家人,这双鞋便算是化缘的施舍,送于你罢了’。若是旁人得了便宜,那必定是开心得紧。这赤足的和尚却是脸色一变,正色道‘我若是化缘,自然要以化缘的名目前来寻你。此番说好了是要买鞋,你不肯收钱,岂非说我是街市的霸王、横行掠夺不成?’

        老刘哭笑不得,道‘你没有带钱,怎样叫我收取?我送你也是心甘情愿,这鞋子也不值几个钱’。那和尚依旧不肯,便将一个哨子送于他,说道这是听懂许多禽兽语言的宝贝,以之抵债,甚是足然。老刘胆小,不敢收取,被那和尚强行塞将手中,道‘你不肯用,自然会有能用之人’,言罢踏着草鞋就跑。老刘追到巷口,哪里还能看见他的身影?”

        老张啧啧称奇,道:“这哨子本是口吹之物,如何用来听取禽兽的话语?莫非是和尚诳骗,以求逃避债务罢了?”

        老关笑道:“这其中的蹊跷我哪里能够知晓,不过老刘将哨子放在口中,的确能听懂不少禽兽的谈话。他向我提及,我也是不信,只道他一时浑噩,头脑不甚清醒,于是放在口中一试,竟觉得那窗上停歇的两只喜鹊说的果然是人话。由此可见,那赤足的和尚不是妖魔便是神仙了。”

        老张道:“若是妖魔只会强夺,哪里还会努力偿债?一定是神仙的。却不知那两只喜鹊说了什么?”老关看他眼神殷切,不觉有些难堪,忖道:“它们在你家玩耍,看见你那老妹子迟迟不肯出嫁,却乘隙引了一个汉字过来。你一旦出门,她二人便在后门偷情。只是这等尴尬之事,我如何能够对你提起?”

        咳嗽一声,道:“不过是一些闲聊家话罢了,因其琐屑,我也不曾用心记得。”看老张未能在意,便算是支吾遮掩了过去。

        杨起忖道:“却不知有了这样的宝贝,那个卖草鞋的老刘为何还要说它骚扰?如这老关所言,似乎日无宁息、夜无安寐?”听老关道:“只是老刘生性清静,不喜打听旁人的闲事,便是那鸟兽鱼虫能够言语,说得许多奇怪隐秘的轶事,他也是索然无趣。若是清闲,不如或坐或卧,打个哈欠做个盹来的惬意舒适。”

        老张笑道:“他喜欢睡觉,又总是睡不足一般。”老关叹道:“偏偏奇怪的是,每次他入睡不久,便被一阵莫名奇妙地声音惊扰,醒觉过来,却是那只哨子附在了嘴唇之上。他分明是将其放在口袋之中,不知怎么会自己跑将了出来。”

        老张哈哈大笑,道:“你最常作弄于他,莫非是你乘他熟睡,便故意将哨子放在他的嘴上,于是外面的禽兽语言尽皆听得,再是困顿也不能安歇。”

        老关呸道:“我再要揶揄戏弄,也不会这般无休无止。再说他不可忍耐,便将哨子锁在了柜里,我如何能够拿出玩耍?只是即便如此,那哨子还是会不时回到老刘的嘴里,教他好不烦恼,睡眠不足,自然也是苦不堪言。”

        老张听得目瞪口呆,讶然道:“如此说来,这个哨子的确有些诡异。”双掌一拍,大声道:“那就将它抛到远远的一处所在,难不成这哨子还会伸出手脚,自己爬将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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