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扶起身，面前是个落落而站的少年，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自己也瞪着眼睛，半晌，蹦出一个字——“呀？”

        这个清秀的美少年，长的——还真是眼熟——岂止眼熟——根本就是，和他心目中的天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呀。

        老四眼前一片繁花似景，笑咧着嘴就凑上如花跟前，不知所云：“如，花——姑娘？”

        身后冲上一群人——砰的，把老四压在地上：“就是他，就是他，他乱闯窑子。”

        老鸨从后面追来：“谁那么大胆！！如花姑娘的房也敢闯？！”——突然见到老四，顿时变脸，立马喜笑颜开的迎上去：“哎哟哎哟，这不是王家的老四嘛……都长那么大了。”

        老四喃喃说：“我怎么不认得你？”

        老鸨手帕一挥，遮着嘴笑着说：“不认得是自然的……你小时在街头巷尾闹的那些糗事，大伙谁不知道呀。”

        “找我们如花姑娘什么事呀？”

        老四硬生生的，从嘴里挤爆出两个字——“提，亲！”

        周围寂静无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鸨和众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元谋人说自己会利器，周朝人笑了；

        周朝人说自己会打仗，秦朝人笑了；

        秦朝人说自己国富民强，唐朝人笑了；

        唐朝人说自己会写词，宋朝人笑了；

        宋朝人说自己会招妓，汴京人笑了；

        汴京的老四说娶如花做老婆，满庭芳都笑了……

        “好啊，”一个声音清脆的响起，“何时下聘礼。”

        全体石化，惊颤的寻声辨人……少年单手端着青瓷碗，正气定神闲得抿茶。

        老四神思恍惚着说：“明……天—你看行不？”

        少年放下茶碗，悠然道：“好！我等着。”

        …………………………

        “等等，”老四这才醒悟，大指着少年惊讶的喊道，“你你你，你是谁？怎么是个男的？”

        少年低睨老四一眼，唇角嫣然微微翘却，“如花的堂弟——似玉。”

        “不行！！”整个桌面被一掌拍的不稳，差点翘飞一角，“说什么都不行！”

        老四扑抱上老二的脚，蹭了上去：“二哥……算我求你了。”

        “畜生！叫王家颜面哪摆？好的不学……在外头闹腾半天，竟要娶个鸡回来？”

        老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抹在老二的裤管上，边哭边搓：“哥……所以，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呐？咱家不向来都最提倡自由民主和平？看外人脸色办事……耽误了我这做弟弟的终生性福，岂不是更亏？你就舍得看着我……郁郁寡欢，碌碌而终，还绝后吗？”

        “就是舍得！”——老二被他气的浑身发抖，“娶个鸡？想都别想！”

        突然，厅堂里一根铁拐重重敲在地面。

        兄弟两个乍然回头——老娘正从里屋走出来，挺着个身子，气鼓鼓的说：“老二，这就是你的错了！”

        “娘！！！！！娘！！！！……”老四见风使舵，马上扑到娘的身后，扶着母亲大人入座，“娘您别气坏身子了，您坐……”

        二哥无奈的说：“怎么惊动您老人家了？”

        “蠢话！”老太太激奋的翘起拐杖，“儿子的终生大事，我能不闻不问吗？”

        二哥马上抢话，指着老四怒道：“可这小子，要娶个鸡！！”

        “鸡怎么样了？！”拐杖欲向老二的头上狠敲，“你这装满封建守旧落后思想的死脑筋！”

        说着，老太太接过老四奉上的茶，吹了一口气：“你们那去世的爹，还不是把我从那地方接出来的？”

        老二才想起来……娘以前也有段在青楼靠卖唱为生的日子。

        老太太回忆着往事，潸然了片刻，突然大声道：“我看，那些青楼的女子，到反而要比豪门深闺出来的千金小姐要明事理的多。”

        老四应景的狂点头：“果然是娘见过世面

        老太太继续说道：“……那如花，我也有去打听过，是个还未破身子的干净姑娘，性情好，模样更好，据说还精通琴棋书画，人家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沉沦红尘也怪可怜的，一定吃过不少苦。我看啊……老四就是需要这样懂事的老婆，在旁多多提点他，倒反而能栓住他，叫他才能收了心不再到外去闹。”

        老四跑到老太太身后，给娘捶着背：“娘真了解，知子莫如娘啊！”

        “可是娘……”老二说，“娶个鸡，您就不怕外头人笑话？”

        “笑话？他们敢笑话？……你到是叫他们进来笑话老太婆我看看呀？我看他们有这个胆！”

        老太太被捶到满意了：“恩，这理说的通，也别罗嗦，事就那么定了。”

        老二心里满是不乐意……被堵的没了词，只能默头不语，算是勉强答应了。

        毕竟一家之主仍是老太太。

        老四感激的两眼冒泪……泉涌般抱着老母亲摇着说：“妈—妈，我爱你。”

        老太太果然还是最疼四儿子，搂着他的手笑道：“哎……你呀你，可千万不要——要了媳妇不要娘啊。”

        “不会不会！！！”老四摇着头，晃着满眼单纯的泪光，“世上只有娘最好。”

        瞅见这慈爱的母子图，

        老二只能无奈的摆了摆手——使唤来下人，吩咐道：“礼庆从简，别再把事闹大。”

        想不闹大，都不行。

        那如花是谁？——汴京第一美人名享全城，她要出闺，谁能不知，谁敢不晓？

        多少汉子半夜失眠，那个怨那个恨。单身的且不说，晚上搂着老婆的那几伙都干得没了兴致……就差群聚到王家门口去集体施威游行。可人家王家是富贾，是大宅，是有背景底气的，早在门口多差了几个武功好的……日夜交替守班，破坏分子都没了机会。

        “反如花出嫁小组”——迅速在京城窜红。

        心里最堵塞慌的还是达官贵人，想想自己都没吃到天鹅肉——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尝了头回鲜。

        长叹一声，也只好在自己老婆的狮吼严威下乖乖埋头吃饭。

        就算贵为有权有势的王爷，正值面瘫岁月——本来只瘫半张脸，现在听到这消息，整张脸都给塌陷了。

        老四走在路上……觉到众路人仇恨的目光都聚焦到自己头上，指指点点。

        “三狗，”老四拎过三狗的耳朵拎，“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四爷！他们这都嫉妒着您呢，他们都没您长的好，没您有钱，没您风度翩翩……”三狗躬着身子大大奉承，“您就那一天上的彩虹……让这雨后的大街，洒满了美的光辉。”

        “得了得了。”其实老四心里得意的火焰一窜一窜的高涨，赶紧叫后面抬着聘礼的队伍加快步伐——只思量着，赶快把如花接回家，见见本少爷是如何得少年才骏，风流倜傥。

        满庭芳里头，也正张灯结彩。

        “公子，”小燕拿着个凤冠，为难的看着正躺在床上翻着书看的素颜少年，“吉辰快到了，你还不梳妆？”

        少年懒懒的翻了一页书：“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小燕抹了一把泪：“小燕看到公子要嫁人了……心里舍不得。”

        少年噗嗤的笑了出来：“你是陪嫁丫头，是跟着一块儿过去的，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小燕想想也是，但又道：“可是明天公子就是王家的人了……呜呜，小燕就是舍不得。”

        把书丢在床上，少年跳了下来，按按小燕的肩，柔声安慰道：“瞧你竟当真了……你真以为我是嫁给他？”

        小燕抬起眼，奇怪的说：“那……是？”

        少年突然露出一瞥悠远的神色，明亮的眸子渗透出一层雾气，投向很远的地方，半晌才道：“只要再给我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