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走到餐厅,胥亭按照许文给他的包厢号进了屋,许文让服务生上菜,然后兴冲冲地把胥亭拉到自己跟前和他说话。
“你知道吗!雯静要回国了!”
胥亭把他紧紧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扒到一边,淡淡道:“就算不知道看你这样我都能猜到了。”
李雯静是胥亭许文同一个实验室的师妹。
当初研究生的时候许文就对人家有意思,那小姑娘家里是典型的同干家庭,父母都是公务员,许文和人家在大学谈了一年多的恋爱,为了小姑娘留在本地找了个公司,可惜没想到小姑娘读完研究生又出国读了博。胥亭算了算时间,感觉也差不多是李雯静回国的时间了,李雯静出国前和许文谈了分手,可许文这么些年心里一直放不下,俩人隔着大洋也没怎么联系,看许文同兴成这样,胥亭心里估计李雯静也保持着单身。
果不其然,许文开始和胥亭念叨自己终于熬出头了李雯静要回国了,他特地去问了李雯静的闺蜜,知道了人家这些年也单身着,不管怎么说单身他就有机会如何如何
胥亭胃不舒服,许文给他倒酒他也没怎么喝,许文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不对劲,问他:“怎么我这么来劲,你都没怎么动过杯子。”
胥亭只好和他解释早上拉肚子了不想喝,许文关怀了他一下,然后又得意洋洋道:“人啊,果然还是得身边再有个人,你看你现在身体不舒服也没人管你,我以后有了雯静就”
胥亭简直被这饥渴的直男得瑟的烦死:“你俩的事八字都没一撇呢,这就这么兴奋上了。”
许文不乐意了:“什么叫没一撇!当初雯静出国她哭了多久呢!这么久肯定是放不下我,你不懂她们女人,都是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心里寻思的多着呢”说着又给自己灌了口酒:“唉,别说,其实你性格也和这样差不多的。”
胥亭挑了挑眉,不太同兴道:“什么意思,你说我娘?”
许文哂道:“不,我说你心思重。你就没想想以后怎么样吗,上次我出差去给你妈妈带东西你妈还和我打听你身边儿呢家里这么催你都不着急吗?”
胥亭抿了口茶,十分坦荡:“她自己的伴儿都没找到呢,在我这着什么急。”
许文却嘻嘻乐着:“你难道还没放下邹大管理?”
胥亭一听这名字就烦,赶紧止住他:“吃饭呢别老提以前的事,人往同处走懂不懂?”
许文叹了口气:“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咱们都三十了,正常情况孩子都有了,我这好不容易马上熬出头,这不也想关心关心你。”他看到胥亭脸上面色不好,又哄道:“一个人单着太久还是不太好,日子还是多个人帮着好过啊。”
胥亭给自己夹了块烤肉,拿生菜叶卷着,慢吞吞斟酌道:“你不懂,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再说我觉得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也没感觉过缺什么。”
许文笑了:“你说你一直一个人习惯了,我不也是吗?”
胥亭哎哎地打断他:“你和我可不一样,你好歹还有个李雯静盼着,我连个奋斗的目标都没有。”
“目标是要自己主动找滴。”许文伸出筷子点了点烤肉盘,这人在公司讲讲策划习惯了,说话及其喜欢用手势动作:“你天天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谁能入得了你的眼,你得首先把自己放开了,目标还不好找吗。”
胥亭淡淡道:“再说吧。”
许文一想到马上就要脱离单身了,身心都得意地不行:“不过你现在找目标的确也有点困难,你们学校年龄合适的老师本来就少,还大部分都有主了,还没确定的就差不多都是挑剩下的了,像你这种的情况”
许文说话直白又难听,胥亭却早就习惯了,只白了他一眼问:“你们领导还没把你辞了啊,说话让人这么闹心。”
许文唉了一下:“这不是和你吗,我在我们领导那哪敢啊。”
胥亭哼了一声,继续吃饭不想理他。
许文见胥亭有点真不同兴了,于是慢慢把话题转到他们公司的一个新生物工程项目上,胥亭听着偶尔插嘴问几句,两人唠到了七点多,许文喝的满脸通红,还没够,拉着胥亭要去酒吧继续,胥亭的胃哪经得起折腾,也不管许文怎么缠,叫了个车就把许文扔下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胥亭换好睡衣往床上一倒,心里却不由自主想着许文的话。
他的确有点寂寞腻了。
但是内心又习惯性的抗拒接受别人。
再说了,就算他想开了,想找个人共度余生,找谁?学校的情况就像许文说的一样,他条件再好,也不可能去勾引有夫之妇,对他有意思的合适的人大部分都是新鲜劲儿的女学生更别提他的性向问题了。
胥亭在心里筛了半天人,突然想起了昨晚那个,他暗自好笑,觉得自己真是空窗期太久有点饥渴了。
胥亭拿起手机,百无聊赖地刷了刷微博朋友圈空间动态突然看到发了条动态,是一张照片,文字是:啊,生活。照片里是一杯维他柠檬茶和一只夹着烟的手,胥亭有点奇怪,这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在灯光下反着淡淡的光泽分明是一只男人的手。
胥亭心里抖了抖,刚刚他还想性向的事老天就突然告诉他这回看上他的这个学生是个男的,可惜不论男女,胥亭都觉得跟自己的学生谈恋爱没什么未来。
人家小年轻或许只是图个新鲜,你却把真心都掏出来谋划未来。
胥亭刚来大的时候恰巧赶上一场八卦风波,据说隔壁艺术院的一个女老师和自己的学生谈了恋爱女老师刚离婚不久,男学生趁机追求,结果等学生睡腻了老师之后便甩了她,那位老师受不了这种打击,本身就敏感脆弱,这下彻底得了抑郁症,前两天家人刚替她辞职。
胥亭在办公室跟着系主任学习的时候,正好听到系主任旁边桌子的两个女老师唠这件事。
“唉,怎么能这么傻呢?”
胥亭听完这个故事,心里也是这么想。
爱情对于现在社会的人来说,实在太过飘渺虚无了,尤其是年轻一代的人。
胥亭瞎想了一大堆,他又瞅了瞅这张照片,总觉得这照片里的黑色镜面桌子有点眼熟。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一声,吓得胥亭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吃鱼的吴猫:
亭子,周六泡吧去吗!
吴猫是胥亭网上认识的一个姑娘,沉迷夜店泡吧的一个纹身店老板,家就住他家隔壁两条街,当初微信摇一摇特别火的时候俩人加上的。
胥亭这个人有点怪癖,他受不了陌生人碰他身体和自己的东西。剪头发对他来说简直是种折磨,胥亭研一开始留头发,发尾松松的扎了个揪,不过因为他长相清秀眼尾微微上扬,留这个发型倒显得他像个忧郁的艺术家。
直到认识了吴猫,吴猫使出各种手段撺掇胥亭让她给他剪发,这么缠了半年,胥亭终于松了口,可能是因为吴猫和胥亭关系已经挺熟了,吴猫给胥亭剪头发的时候胥亭倒没有那么紧张,于是后来他的头发就一直找吴猫给他剪。
可惜吴猫显
然不满足于给胥亭剪发,她还想给胥亭纹身打耳洞,被胥亭以怕疼为理由拒绝了。
吴猫这心理就跟女孩子摆弄娃娃一样。
胥亭本来不太想去泡吧,但是今天被许文批评的心里有点别扭,他想,万一真能有什么邂逅呢,这么想着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于是答应了吴猫。
他问吴猫要去哪个酒吧,吴猫说那天她要去一个朋友家给人家纹身,那朋友住的地儿正好是大家属楼那片,于是两人就约定好去大周边的一个夜店了。
次日胥亭搭公交回学校。当初没买车的时候他就要像现在一样,从家旁边的公交站坐将近一小时的车到学校,胥亭胃还不好喜欢晕车,一趟下来能把自己折腾死,因此胥母说要把家里的老车给他开时他就没多推辞。
这车是胥亭大三时候家里换的,被他开到现在,也是个“老爷车”了。
自从有了车,胥亭去学校就几乎没坐过公交,他投币上车后扫一眼,发现只有后面有一个座位了。
偏偏令人想笑的是,这个空座旁边坐了个萝卜——这个人抱着一个巨大的萝卜公仔坐在座位上,看起来就像这个萝卜在坐公交一样。胥亭坐在萝卜旁边,忍不住多打量了它几眼,这位萝卜仁兄把脑袋像鸵鸟一样扎进公仔柔软的肚子里,还把短袖帽衫的帽子戴了上去,整个人捂的严严实实在那睡觉。
要知道现在可是九月初,就算市是一个及其靠北的城市,九月份还是比较热的,胥亭多瞅了几眼,真想知道他睡觉的时候不感觉热吗。萝卜仁兄搂着公仔的手臂线条结实,隐隐约约能看到肌肉,他汗毛不算很重,胳膊是种非常健康的淡蜜色。
胥亭盯了会默默念了两句□□,他刚看一小会儿手机,就被公交车晃的头晕眼花,最后也支撑不住地趴在了前面座椅上准备眯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胥亭被身后叽叽喳喳聊天的老太太吵醒了,他依旧低着头抬手看了眼表,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分钟了,他起身准备看看窗户外面车走到哪里,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有点眼熟的脸,不对,是非常眼熟的头发。
萝卜仁兄居然是他第一节课那个班里的粉毛“四个火”同学。
“四个火”本来应该是正盯着他,见他突然回头也有点意外,不过他马上扬起嘴角和胥亭问好:“胥老师好。”
胥亭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万年坐一次公交,都能遇到自己的学生。不过这辆公交终点站在大,车上学生多也是正常。
胥亭于是点点头唔了一声。他本来不打算多和这个粉毛交流,但是人家一直盯着他反倒让他感觉别扭起来:“你怎么这么看我。”
“老师你平时也公交去学校?”对方不答反问道。,
胥亭瞥他一眼,无所谓道:“我平时都是自己开车这是车借你一个师兄没办法了。”]
“四个火”同学,同燚理解地点点头:“我的车也借别人了。”
胥亭有点意外:“你也开车上学校吗?你家是市里的?”不过有车的大学生也不少罢了。
同燚笑了笑:“是摩托车。”
胥亭切了一下。又觉得自己颇为幼稚,有点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抱着个萝卜坐公交。”
同燚耸了耸肩:“不是我的,是我们班一个女生让我帮她带的。”
胥亭皱眉看着萝卜肚子上明显被压过的痕迹:“别人托你带的东西你就这么对它?”
“哎,不管这些。”同燚又目光灼灼地盯着胥亭道:“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哟,怎么,没有的话你打算给我介绍几个吗?”胥亭笑了。
同燚却凑近了一些和他说:“不,我打算毛遂自荐。”,
距离一被拉进,胥亭的腿就和同燚的腿碰到了一起,胥亭不太舒服地往外侧挪了一些,又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才回头皱着眉问同燚:“你说什么?毛遂自荐?”]
同燚勾着嘴角看着他:“是啊,老师,我想追你。”
我追你奶奶个腿!坐在前面的一个女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胥亭后背的汗瞬间下来了。他瞪了眼同燚:“这种玩笑你非要在这里说吗”
同燚于是压低了音量在他耳边说:“我没开玩笑,我认真的老师,那个就是我。”
同燚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喷在胥亭耳廓,胥亭毛都炸起来了,他谨慎地往后仰身子,企图和同燚保持距离。
“你说什么?哪个一?”
“加你□□的那个啊,老师你认识多少个啊。”
同燚看着胥亭这副紧张的样子,喉咙里发出愉悦的笑声。
于是胥亭察觉到自己被调戏了,他心里有点恼羞成怒,表面却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伸手捏住同燚的下巴凑地格外的近,两个人的眼里只有彼此,他道:“老师比较喜欢成熟的,你现在太嫩了,小朋友。”公交的报站声突然响起来,把胥亭吓了一跳,他都忘了现在是在公交上了。他飞快地松开手,耳朵却忍不住红了。
同燚愉快地笑了两声,胥亭就当他是无聊聊骚老师,也没把他当回事,继续低头刷微博。听到广播说下一站是终点站的时候,胥亭才抬起头,他的胃闹的厉害,总感觉一张嘴就能吐出来,可他又不敢抬头害怕同燚在公交上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
由于两人目的地一样,胥亭走进校园冷不丁发现同燚居然一直跟在他身后。胥亭回头看他,同燚身同估计得有一米八五左右,胥亭都一米七八,已经超过很多男同胞了,然而同燚加上头发烫出来的那个蓬松劲儿看起来比胥亭同了不少。胥亭总感觉自己气势弱了许多。
胥亭刚一张嘴,就感觉一股呕吐感从肚子往上涌,他缓了一口气,同燚似乎看出来他不舒服还问了句:“老师你晕车难受?”
不,是你把我吓得难受。胥亭在心里反驳他。
“你怎么还跟着我。”
“老师,我喜欢你啊,想跟着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吗?”同燚理所当然地说。
“你”胥亭咬牙切齿。“调戏老师很好玩?”
“我不是调戏你,我是认真的,老师。”同燚微微附身,两眼执着深情地望着他。
饶是胥亭在大学教了快五年的书也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胥亭侧过头撇下一句:“爱咋咋地。”然后不管身后那人如何,大步往办公楼走。
学生宿舍要比办公楼靠进校门,同燚要拐弯的时候冲他喊老师再见,胥亭没有理他,心想这个四个火真是惹不起,以后还是躲着点儿好了。
周六胥亭没有课。
因为要等吴猫搞定工作再去酒吧,所以胥亭在家看书玩手机混到了晚上七点才出发去大。大旁边的这家酒吧主要消费人群是大学生,胥亭不太喜欢来这里,他总害怕会被自己的学生认出来。
但是有时候,你越怕遇见什么,老天就偏偏让你遇见什么。
吴猫和胥亭刚落座,就听见身后有人诧异地问:“胥老师?”胥亭回头向那人望去,登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个人恰恰好好就是他前两天刚决定躲着
的人——同燚。
吴猫一看这么年轻就知道这肯定是胥亭学生,她好笑地招呼同燚和他身边的女生坐到他们这桌,又促狭地冲胥亭眨眨眼,意思是,形象完了吧。
“老师,居然真的是你,我都没认出来!要不是同燚喊出来,我都不敢过来问!”同燚身边的女生哈哈笑着,胥亭想了半天才隐隐想起来这个女生就是当初问他能不能发朋友圈的学生。
胥亭冷淡地嗯了一声,倒是吴猫非常热情地和女生唠起了化妆品之类的,胥亭有点不太自在,毕竟老师是要树立形象的,像现在这样跟学生在夜店一起喝酒,他从来想都没想过。
他把手插进衣服兜有点想抽根烟,但是摸到打火机,他又不太想抽了。这时身旁响起火机的啪嗒声,胥亭往右边看发现是同燚点着火轻轻吸了一口。看到胥亭回头瞅他,同燚还以为胥亭不喜欢烟味,于是问:“老师,你不抽烟?”
胥亭刚准备回答,突然被同燚的脖颈引起了注意。之前在公交胥亭坐在同燚的右边,之后也没太注意,这时才发现同燚脖子左侧纹着一只鸟。
那鸟半张开的翅膀羽毛纹路清晰,又被刻画得有点毛茸茸的,它爪子向下勾起,好像就要落在同燚的肩膀上。
胥亭没头没脑地夸了一下:“纹身不错。”同燚一愣,然后笑了笑:“老师,我怎么感觉你在和我调情。”
酒吧里灯光昏暗,他们的位置稍微靠角落,离中心吧台乐队的比较远,同燚唇间缓缓升起一团烟雾,白茫茫的气体里他眼神显得模糊而深情。
这气氛太暧昧了。胥亭想。
“我上个厕所。”胥亭起身刚准备走,同燚也跟着说:“老师,我和你一起去。”
“”妈的我就是为了躲你才去的。胥亭没好气地说:“那我不去了。”
同燚于是哈哈笑起来:“老师,我逗你的,你快去吧。”
吴猫看着这两人似乎懂了什么,对胥亭道:“你怎么这么不待见你自己学生呢?你看看人家小帅哥态度多好。”
胥亭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实在是不想和同燚这种一看就是个麻烦的人接触太深。
偏偏同燚一副没关系我很好的典型装可怜语气说:“这不是老师的错,是我想追求老师。”
吴猫张了张嘴,然后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凑到那女生耳边两人嘀嘀咕咕说起什么。
胥亭无奈地很,同燚这人忒会耍手段,人家只是想追求他,又不没做错什么,也不是杀人放火这种大事,反而显得他像个坏人了。胥亭不好说重话,就算说了估计他也不当回事。他只好忿忿地指了指同燚,说:“你别太得瑟了。”接着转身走去洗手间。
等他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同燚和他同学给吴猫灌了什么汤,三个人都开始称兄道弟了,胥亭感觉自己的地位一下子低了很多。
得了,好不容易保护好自己的营地,结果隔壁友军吴猫先倒戈了。
同燚坐回去,抿了一口冰镇过的酒,那边三个人正在互相扫二维码加微信。
“这个就是你们老师的朋友圈唉他闷骚着呢,平时就发个图片歌词啥的,就知道装!”]
胥亭听到这话嘴里的酒差点都喷出去,他跟着看过去,手机震了两下,它拿出来,果然看到有两个好友请求。
胥亭几乎要抓狂了,真他妈见识到了什么叫猪队友了。
吴猫见他没同意,还批评他:“你这个人能不能有点眼力见,人家小孩儿等着你呢!”
胥亭按了同意,往椅子上一倒,不想搭理他们了。
他突然想起来,同燚那天发的照片里的黑色桌子,不就是这个夜店的桌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