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段路不管蒋毅再说什，闻汐都不予回应，只当后面这人是根行走的木头桩子。
到日光倾城酒吧后，年觉等在外面。
闻汐进门发现老板也在，看到她后，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一言难尽，仿佛是因为她才导致昨晚的祸事。
方圆十里，日光倾城的名声在一夜之间烂透了。
“工资我只给你一半，还是看在郑绵的面上。”老板摆了摆手，“已经发给她了，你问她要去吧。”
闻汐没多表示，礼貌回了几句后正想和阿婷打个招呼，她却躲得远远的，和昨晚是两个模样。
女呡了唇，提着吉他离开。
她没太在意，旅途也许就是如此吧，谁也不把己遭遇的，希望别人也感身受。
酒吧时蒋毅正斜靠在树上，眉眼松散，看起来心情很好。注意到她走来后，身体反应先于大脑，上前想要接过吉他。
闻汐侧身躲过，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往客栈的方向走。
蒋毅觉跟在后面：“还生我气呢？科学研究证明生气太久对个身体不好，会变老变矮，知道小矮人怎来的？都是被人气矮的，所以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你己，嗯？”
闻汐不理。
“看你晚上才来，饿不饿？”他掏了耳朵，琢磨，“丽江有什特色小吃，腊排骨？那什什鸡？想不想去尝尝，我请客。”
依然没有回应。
.......
街灯弥漫的青石巷，屋梁掩盖来的阴影跟涨潮似的，一浪浪往两人身上扑。
年嘴里滔滔不绝，女沉默如斯。
见她一直不开，蒋毅不由得开始急了，要真放人回客栈不知道什时候才说清。
“昨晚那些话全是我嘴贱，没过脑子。我回去就把嘴缝起来行吗？”
“别生气了，我当时真急坏了，你不知道我看到那狗男人推你的时候恨不得一枪崩了他，狗杂种！”
蒋毅想到那幕语气也狠了几分，他上前将人拦住，也挡住她的视线。
闻汐抬眼，眸底凉淡，年摸不清她的想法，心里开始慌。
他微微低身，和那双泛着光
的眸子对视：“昨晚我也是第一次被打，三个彪形大汉轮流围攻我，妈的，以多欺。”
蒋毅转眼就忘了己是如何一脚将人骨头踢断的，开始卖惨：“有个一肚子肥油的男人扯了我的胳膊，现在还疼呢，估计脱臼了，也没人说要带我去医院检查检查啥的。”
闻汐睫毛眨了眨，往上抬。
有用！蒋毅心中一动。
他语调放慢，话里带着几分憋屈：“还有我这张脸，人家说比明星还帅，被某人一掌....”
“那走吧。”细微的声音将他打断，掩映在潺潺流水中。
蒋毅愣了：“去哪？”
“去医院检查你的伤啊。”闻汐说，“顺便再验你脸和嘴上的伤，看看我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人身伤害。”
闻汐见他无言以对，极淡地弯了唇：“然后我再去警局备个案，了解当街对别人做骚扰举动需要拘留多久，或者是不是要在脖子上挂个色情狂的牌子游游街......”
女夹枪带棒的话噎得蒋毅说不话来，嘴角抽搐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然后睁大眼看她。
似乎是很难相信她居然也会对己这样说话，生动不加掩饰。
蒋毅低低笑声来，胸腔都发震动，在闻汐警告的目光中才逐渐收住：
“我这不是憋屈吗？每晚安安分分送你回去，中间怕你无聊绞尽脑汁找话题，结果你一顿狂怼，说得我拉不脸，心里也捅刀子一样。”
他深吸一气，越说越觉得委屈，“我到现在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哪怕是萍水相逢问个名字也是以的吧？每次喂喂的叫，到底是在叫谁？”
闻汐垂了睫。
“昨晚是我脑子有屎说那些话，当时都恨不得扇己一掌。”蒋毅低头和她平视，让他看清楚眼底的觉莽撞，
“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或者我面前的仙女否送我一部时光机，让我去把昨晚改写回来。”
他话里像在哄小孩，闻汐没说话，两排小刷子在眼睑留忽密忽疏的阴影。
忽地，她抬起头，正好撞见年紧张又期盼的目光。
那双着歉疚的眸子静等在街灯，比身后的徐
徐夜色还要悠长。
闻汐在心里叹了气，毕竟他也帮了己。
如果不是他昨晚跑进酒吧，等待她的又是什呢？是被人头怒骂，或者当场欺辱……
闻汐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唯一确定的，便是再没人会像眼前这人一样，莽莽撞撞跑进来。
她轻声开：“我叫闻汐。”
“？”蒋毅没反应过来。“什？”
闻汐又再说了一遍，蒋毅这才明白他在告诉己名字，嘴角的笑掩都掩不住，要她写给己看。
瞥了眼年吊郎当的眉眼，闻汐取手机，准备敲字给他。
一只大手却率先拿了过去，闻汐刚觉得肩膀袭上一阵压力，她已经被按坐在了身后的长凳上。
闻汐：“你——”
“写给我看。”蒋毅手心摊平在她面前。
相持间，年那双眸上而看着她，瞳孔如墨，已有侵略在眼里深不见底的潜伏着。
男女力道悬殊，闻汐准备坐起来时，肩膀又被往压，不重却让她无法避让。
浓厚的薄荷香随之铺面而来，带着年血气方刚的热。
她没办法，忍了忍，只得伸手在他掌心比划着。
极为柔软的触感，女手指所过之处仿佛汇聚起一股细流，穿过手臂往他的心脏蔓延。
一股子酥麻攫住蒋毅，他无法思考，只低头看着那双让他辗转反侧，恨不得亲上去的眸。
此刻就在他眼，在他怀里，密长睫毛似刷子拂动，轻轻在他心上挠痒。
年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惆怅。
她不喜欢他，做这些只是一时心软，无奈，因为己昨晚的帮忙。
甚至，因着初见的不虞，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
她性格温凉似水，像长在悬崖边上的玫瑰，不说那满身的刺，便是绕过路上的丛丛荆棘都令人望而生畏。
怎办呢？他蒋毅偏要做那披荆斩棘之人！
＊＊＊＊
这个夜晚，微风徐徐，带着秋天欲来的气息。
古城随波逐流在星星点点里，到处都是曲径通幽的小巷，也将两人的影子拉得交叠绵长。
蒋毅并行在闻汐旁边，不动声色地靠近她，藕臂上的体恤一角拂过他的胳膊，激起年心头的痒。
他也像静候在夜里的猎人，努力探索她的一切。
“闻汐？”
“嗯？”
“你家住哪？沪市？京都？”蒋毅说，“我以后去那个城市转转呗，说不定我还没去过。”
闻汐呡唇不语。
好吧，不愿说。蒋毅换个话题：“那为什会来丽江？”
“还一个人在这待那久。”
“因为……”闻汐抬头看着枝丫悬挂上的月亮，摇摇欲坠，好似要掉进她怀里，“因为喜欢。”
蒋毅眉目微挑：“喜欢到想一直待在这？”
“……嗯。”如果以的话。
闻汐低眉，风撩起她额间的碎发，也送来阵阵清香，缭绕在鼻尖。
她不用转头都知道是古城随处见的鲜花飘过来的，姹紫嫣红，朵朵娇绽。
这里季长春，游人不绝，花木永无枯萎之日。
或许是明天要离开的惆怅，抑或是对旁边的人没了成见，闻汐话也多了些：“我想，我应该再也碰不到这样一个地方了吧。”
惊喜永远大于失落，期待一直在转角。
她在谈风景，蒋毅在看她。
看她嘴角的弧度，似蜜一样在他心间酿开。蒋毅停脚步，拿兜里的一叠纸，翻翻折折。
闻汐沉浸在己的思绪里，走小段才听到身后一句懒洋洋的声音：“喂，回头——”
她这才发现旁边早没了人，转过身。
纸飞机悠悠扬扬朝她飞过来，穿过空气中的颗粒。
年嘴边的笑比街灯还要耀眼，手臂一挥，又几架纸飞机乘风而来。
“接住！”
闻汐惊了，手忙脚乱之才堪堪接住擦过脸颊的一只，借着灯光，看到翅膀上面印着个二维码。
微微扯开后，里面写着稀奇古怪的数字。
“你不让我加你微信。”蒋毅走近，“那我就只有等着你来加我啰。”
闻汐看向他。
蒋毅取过飞机，在她面前打开：“这是qq，这是私人邮箱号，你
以给我发消息，想说什都行。”
“最面这个嘛。”年语调依然散漫，“是我的电话号码，你想加哪个加哪个。”
闻汐无言半刻，她遇见过太多搭讪方式，像面前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却从未见过。
她盯着他，年的脸阳光干净，似古城拂来的清风，燥热过后，透着股沁人的凉。
“那你进客栈吧。”蒋毅忍心头的千言万语，插着兜，“明天酒吧见，不然我来客栈接......”
“蒋毅。”
轻轻的一声，却让蒋毅停了所有动作，看着她。
暗夜的光将女额前的碎发氤氲得缥缈，她惑人的眼第一次对着他露笑意：“谢谢你昨晚在酒吧帮了我。”
也愿你一生安好，万事顺意。
后半句闻汐咽了回去，眼底凝聚的复杂沉淀在夜色中。
没人有义务帮谁，就像老板因为酒吧名声受到影响而责怪她，阿婷怕被连累而疏远她。
她都以理解，因为这些是人之常情。
而眼前之人一瓶子砸在那个男人头上时，便是越过了萍水相逢，以身安全作陪。
她并不是如此不识好歹，不懂得接受别人的善意。
是……闻汐也很确定，她的生命里不需要一束暖阳，因为会灼人，终有日落那刻。
她不想再次习惯黑夜，如这样，就挺好。
闻汐说完就离开，独留蒋毅跟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原地，道谢声犹在梦中，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他心上。
他眼底的光渐渐凝聚，在女穿过转角那刻忽地大喊。“闻汐！
闻汐停住脚步。
“我最喜欢的一首民谣——”
“多人曾爱慕你青春妩媚的身影，假意或者神情，而唯独一人爱你那颗朝圣者的心，爱你日渐苍老的面容。”
是怎办，我好像是前面那种人。
但又如何，你终究是遇到了我。
蒋毅眼眸渐热，语气一如既往的轻狂：“知道你未来男人的名字叫什吗？”
年那颗跳动不止的心啊，在静静流淌的夜里达到极致，在她的道谢声中澎湃疯狂。
“他叫
蒋毅，将军头上一个草字头，刚毅的毅，你千万不要忘了！”
那一刻，闻汐头皮发麻。
直到年脚步声一点点消失，直到他的声音隐匿在风里，屋檐，和漫无边际的古城中。
女依然站在原地，心脏仿佛漏了半拍。
她从来没有遇见这样一个人，张扬，肆意，活在云端，话里尽是桀骜散漫，不曾卑。
和她真是天差地别。
奇怪的是，她不再讨厌他。
闻汐垂眸看着飞机上的二维码，弯了唇。
再见了，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