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孩眼球乱动，猝然睁开。被白光刺得流泪，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浑身痛得像是被上百只迁徙野牛同时踩过，脑内团浆糊。

        里是哪？自己是谁？怎么躯不听使唤？她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抬起根小指。她执拗地继续调用每块肌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能挪动手臂。僵硬手指扒袋，甚至夹不住枪柄。指腹划过木托上的印痕：B。

        她叫波本。

        记忆的碎片海啸般涌入脑海。

        她记得自己去追踪仇敌，落入其险陷阱。然后不知怎的金也赶来，似乎有打斗……其余全部不记得。

        痛楚估计拜位恶所赐。至于金，应该是来保护自己的。对了，有没有受伤？

        波本急切，翻身床，失去平衡的身重重跌倒在地。她咬牙，重新夺回对身的控制权，双手支撑，正欲奔跑，却发现自己无法站起。

        我的右呢？

        女孩难以置信地伸手，触碰平的愈合面，膝盖往，空空荡荡。才明白，缺失部位不是幻觉。

        嗒。嗒。清脆鞋跟敲地。女孩抬头，眼前伫着双被亮面漆靴裹紧的笔直。目光上移，纤细身躯被雪纺绸褶边裙遮盖，掩在宽大的斗篷里。系缎带的棕红礼帽发流坠。

        “醒了？”

        来人凑近，细查她状态，浅淡银眸似有波光流转。波本怔怔，甚至能看清微翘的眼尾。女孩联想金讲述的传说。对方恰似海中诱惑猎物的剧毒捕食者，与生俱来般妖异清丽。

        “您好，我是波本。请问怎么称呼您？”她未用别指定的敬称。也许是错觉，眼前位雌雄莫辩的人让女孩觉得亲近：她们之间散发着同类的气息。

        “奎宁。”天鹅绒般的平嗓音。波本吞咽唾沫，鼓足勇气：

        “请问、请问您遇见了个男人吗？”她踮脚比划：“很，左边看不见，名字叫金。如果看见过，拜托告诉我，……”

        “死了。”波本和们不属于同个世界，彵不打算知无不言。

        “什么？”目睹奎宁呈上的破损义眼和浸血杖柄，她失声。她认得两样东西。断裂记忆自我补全，重新衔接：杀死母亲的真凶又戕害父亲。好冷，脏六腑似冻结成冰，呼都痛楚费力。波本牙齿打颤，复仇欲望淬火重燃。定是她太弱小，才连累了金。

        “金不责怪你。”

        奎宁适时干预，想避免女孩陷入自我厌恶的绪怪圈。人大后，若无自我教育，似乎极易忽视小孩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生物，需要更多的关心照顾，不只现在身：人脑直到二十岁左右才会完全成熟。在之前，处理信息的是主管绪的杏仁核；而成年人用于审慎判断以应对局面、对期后果有意识的前额叶质——负责理的部位发育相对缓慢，因此青少年更可能成瘾、抑郁焦虑及神疾病发、从事风险行为、绪失控并且事后无法解释她们当时的想法。

        “把你托付给我，作名义上的监护人直至你成年，你可以自行决定所有事。我能提供饮食起居，还有些可供参考、不定正确的个人建议。”篇大论不符彵个，奎宁倾向于给对方充分信息以便考虑。见波本缄默，将带来木盒打开：

        零件组装的合金机械。

        “装上吗？”眼见女孩有了神，要不是肢欠损估计馋得要跳起来。

        “真厉害！”波本两颊泛红，碰触齿，两眼熠熠生辉：“谁，怎么到的！天才！”

        “……”奎宁指向自己，并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崇拜。

        女孩拖着条量身定的假肢满屋子转圈。严格来讲，爬行：“重量恰好，强度足够，我从未见过材料；关节设计巧，没个铺子过样的！”

        “可以收我当学徒吗，求求您？我会乖乖的，不捣乱。”奎宁招架不住双薄崇拜与的扑闪大眼睛，不禁怀疑金就是被此蛊了心：“先复健。”

        “太好了！谢谢您！”彵并未完全答应，见女孩雀跃如尾摇成花的欢腾小狗，拒绝实在不忍心。

        “对拐杖有特殊要求吗。”失策。奎宁未预料到她如此迅速地适应——常人受到残疾和至亲逝去的双重打击通常难以振作。彵以为女孩将消沉到卧床不起，因此还未制作。

        “我有个不之请。”波本大致摸清对方脾，知道彵并非表面般冷淡：“柄剑能否拐杖？”

        杀死金的。

        奎宁颔首。未经者痛苦便发表居临的劝告，对方也不会听。另外，仇恨也是能让人变得强大的东西。

        “个是信物，不能给你。”奎宁指向义眼。当然是胡诌，彵暂且还需要东西。

        “当然。”既已获得承诺，波本便快割舍了对遗物的企求。任她索取还开心的家伙已不再，撒娇让女孩自觉拿乔卖，而且没什么用处。

        于是她成为了奎宁的学徒。

        义肢，外骨骼，矫正装置。奎宁只愿意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