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头上的三圣母仍是一路行，一路狂笑不止，可不是好笑么，她当初只当是刘彦昌怨恨自己的二哥瞧他不起，恼怒自己的一厢情愿，一意孤行，让他受了太多的苦，才要暂时离她而去。而她也始终相信，刘彦昌还是爱她的，他早晚还会回到她的身边，却没想到刘彦昌竟然是这样一种恶俗之人，连一般的贩夫走卒都不如，一有了温香暖玉、妻妾成群的奢靡生活，就将她忘得干干净净，亏她还一直惦念着他，还担心着他。三圣母思及此处，心里又一次感到恶心、着恼到不行，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自己竟然“哇”地一声狂吐了出来，眼泪、鼻涕也随着一阵阵喷薄而出的秽物一起倾泻了下来，她这是要彻彻底底地痛哭一场了。

        可不是要哭吗，可不是恶心吗？她一个堂堂天仙女竟然比不过几个庸脂俗粉，她所信奉的爱情，今天看来只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她为之付出了一切的男人最终却是这样无情又无耻地伤害了她，然而，更好笑的是，她纵有满腔的委屈却无人能够诉说，是啊，这种话又能对谁诉说，这个自己酿出的苦果还能对谁诉说，难道要自己跟儿子、媳妇倾诉自己的怨妇之情吗？

        上天真是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啊，她搭上了一个曾经最亲最爱的亲人的性命，搭上了自己和家人二十年的青春与幸福，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局吗？这样的交换真的值得吗？为什么当初的自己要那样的一意孤行，要那样的任意妄为，为什么当初的自己就是不肯听他的话，不给自己和他留一丝转圜的余地呢？

        他？三圣母的眼前又浮现出一抹如春风般醉人的笑意，一抹只有在她的面前才会经常出现的笑意，她现在的心里不禁在悄悄地怀念那个拥有那么醉人的微笑的主人了。那个人几千年来一直在那里，拥有着一个只要她需要就可以随时依靠的肩膀，她多么想能够靠在那个温暖又宽阔的臂膀里再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她多么想那一双厚实有力的手再拥住她，给她安慰，给她呵护，轻轻地对她说“莲儿乖，莲儿不哭，有二哥在，二哥就不会让莲儿受伤害的……”

        可是自己对他不是有着刻骨铭心的恨吗，为什么在自己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想到的人竟会是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自己现在真的是三界第一大笑话，第一大傻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圣母笑一阵，又吐一阵，吐一阵，再笑一阵，不一会儿，就虚脱到无力地瘫倒在了云头上，沉香赶紧在一个小山坡上降下云头，安抚母亲靠在小玉身上休息，而自己则踱到了一旁。三圣母慢慢醒转过来，抬眼一看儿子冷得令人发寒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纠结难过，又“呜呜呜”地哭出声来，小玉将三圣母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搜肠刮肚地想要找一些话来安慰三圣母，却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适当的话，只好一刻不停地用手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沉香此时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又不想面对母亲那双充满了哀怨的眼睛，只好逃避开来。母亲的笑，母亲的哭，母亲的狂吐，他都能感同身受，他何尝不想笑，他又何尝不想吐，母亲信奉的爱情是个笑话，那他呢，他历尽万般劫难，尝遍万苦，劈山救母，为的是什么，是家庭的团圆，而如今呢，他又得到了什么，相爱容易，相守难，当年的父亲母亲为什么就没有参透这句古话的深意呢？哼哼，还不如就让母亲一直就在华山底下呢，总比现在这样要好得多吧，二郎神，二郎神他是最疼这个妹妹的吧，他是不是早就预见到了今天的结局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到这里，沉香不禁也狂笑起来，这一路走来，真相一点一点在不经意间浮出水面，却悲哀地发现，当初自己所坚守的几乎都是错的，而自己一直认为错的对方，却……“哈哈哈哈……”挥出一拳砸在身边的大石上，无辜的大石瞬间成了齑粉。

        对，二郎神，还有二郎神的事，恍惚间自己几乎忘记了关于二郎神的事，自己是不是该追查这件事呢？母亲会同意吗，她会怎么想，她的心里还是那样地怨恨着二郎神吗？现在这样的结局几乎要把母亲整垮了，如果事实的真相真的是那样，自己情何以堪，母亲又该如何面对？

        可是，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境地，难道要自己就此罢手吗？不能，当年的自己虽然顽劣懒惰，尚且坚持了下来，现在的自己又怎么能轻言放弃呢？思来想去，沉香最终拿定主意，不如这样……

        沉香打定主意，就来到三圣母和小玉的身边，“小玉，你陪娘暂时回华山吧，我还要继续查案，就不多陪你们了。”

        小玉知趣地点点头，倒是三圣母猛地挣开小玉的怀抱，死死地拉住沉香的袖子，“不，沉香，不，娘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沉香，呜呜呜……”

        “这……”看到母亲那副撕心裂肺的哭状，沉香刚刚打定的主意又在动摇了。

        “沉香，不如就让我们跟你一起吧，有什么事，我们还能相互有个照应。”小玉说着还对沉香不住地眨眼。

        沉香会意，“好，就一起吧，小玉要好好照顾娘啊。”

        “嗯，沉香，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添麻烦的。”

        “好，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几天，再出发不迟。”

        一行三人找了个落脚的客栈歇下，痛不欲生的三圣母身心俱乏，一觉下去，竟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才慢慢苏醒来。沉香看到已经梳洗过的三圣母仍然还是满脸的倦容，姣美的容颜也明显地苍老了许多，鬓边隐约地竟然出现了丝丝白发，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可是此时此的他又找不出合适的话语，叫了一声“娘”之后，就只会木木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三圣母虽说已经睡足了觉，可是心绪仍然不佳，她也不知道该和沉香说些什么，也不想娘俩就这样尴尬地对着，就主动对沉香说道：“沉香、小玉，娘已经没事儿了，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吧，别耽误了你的正事儿。”

        “娘，那事儿先不急。”沉香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把他的打算先告诉三圣母的好，也好让她早有个心理准备，于是接着说道：“娘，我和小玉商量，觉得还是先去找找杨——二郎——司法天神的好。”沉香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样称呼那个人，说什么都觉得不妥，称呼换了又换，最后决定称呼了他的官职。

        三圣母听了沉香的话呆在了那里，半张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三圣母才又开口道：“沉香，你难道还想给那个负心人报仇吗？”

        沉香、小玉听了三圣母的回答真是吃惊不小，他们实在没想到三圣母到现在竟然还会这样想，“报仇？报什么仇？”小玉可没有那九转十八弯的肠子，她望望三圣母，又望望沉香，把自己心里的不解直接地问了出来。

        沉香面对着小玉无心的发问，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实在没想到经了这么多事，母亲的思维竟然还是那么简单，甚至都有些滑稽可笑，他心里着实懊恼，可是又不好发作，只好压住火气，沉下心来，对三圣母说道：“刘府家丁的话，你也听到了，那件事根本就不怪人家二郎……而且……”这件事沉香实在是不愿意再多提及，话未说完就闭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