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笛声在峡谷飘散开去,像是陈年的酒香,浓烈而又悠远。崖边一人玉树临风,墨发翻飞,微闭着眼睛拂弄一管斑驳的竹啸。残破的衣衫禁不起山风的摧残,撕裂露出了黝黑健硕的胸膛。其上原本触目的伤痕,在朝日的光辉中,竟折射出金黄的光晕,迷乱了人眼。齐云飞幽幽醒来,就一直痴痴地望着独自吹箫的秦啸。
秦啸回头,咧嘴一笑“你醒了。”款款走来,大手一挥,将齐云飞护在怀中替他拢紧了衣服,笑道
“你睡了好久,不忍心将你吵醒,就一直把你背出崖底到这儿来了。”粗大的指节滑过黑发,将遮住脸庞的头发扎成一束马尾辫,这才满意的端详
“你我如今何等狼狈,倒教人当成山贼了。”
“哈哈哈……无妨,纵使衣不避体,你我这般势压千钧的主,哪能教人小看了去?”
“这才是问题所在。”推开齐云飞与他对视,秦啸脸上异常认真“现如今外面局势如何我们尚不清楚,王爷若能按计划控制京城也就罢了,但上次行刺之凶险已属意外,这回无论如何都要小心行事。”
齐云飞低头寻思,让秦啸继续
“你临时起意追猎火狐而行踪暴露险遭毒手,身边必定有内奸与敌人呼应;再者侍卫的马匹脚程虽不及千里神驹,也应在打斗中途赶到救援,说明中途必定有人阻挠;且刺客在牺牲大半的情况下毫无退意,想必是死士,但据我所知,六王是没有畜养死士的能力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恐怕六王也不过是被人利用、充当炮灰罢了。若果真如此,那幕后黑手必定现正逍遥法外,且想要在三王之前找到我们……弑帝造反!”
“弃车保帅?这招果然阴辣。此次是朕疏忽了。当务之急是尽快与三弟联系上,待回到皇城,再肃清叛党不迟。”
“看来,要安然无恙的重掌朝政,绕些圈子是少不得了。”秦啸转身变戏法法似的掏出个包裹,将一件青色的粗布长衫递给齐云飞“穿上吧”
“何时竟多了件衣服?”齐云飞惊讶非常。他们两人落难时身无分文,值钱的恐怕只有秦啸镶金嵌玉的令牌了,偏偏又换不得钱,这衣服……
见齐云飞眼神怀疑、笑容暧昧,秦啸倒也大方,和盘托出“趁你睡着下山偷的。”转身让齐云飞换衣,又道“以后你我以兄弟相称,倒怠慢了你。你是尊贵惯了的,待人处世难免泄漏添天家风范,倒让人起疑,这些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你倒小看我了。儿时沦为质子漂泊他乡,不过卑贱之身,也是吃够苦的。”
拍了拍尘土来到秦啸面前,齐云飞笑得开怀
“这衣裳虽然简陋,比起皇袍金甲,倒是轻便许多。呵呵,怎么样,好看吗?”
抬袖娉婷一转,明眸弯成了月牙儿
“兄弟相称?那我岂不是得叫你声哥哥?”
朱唇轻启,露出雪白贝齿
“秦哥哥,怎么样嘛,好看么?”
像是孩子刚换上新衣,齐云飞骄傲地在唯一的观众面前展示身姿,脆生生的笑声在空旷的山谷一层层荡漾开去,与久远的记忆涟漪重合,共鸣……
“哥哥……秦哥哥……快看啊,小齐换新衣裳啦……奶娘给缝的,漂亮吗?”虎头虎脑地漂亮娃娃摊开双手摆成“大”字,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期待
“秦哥哥……娘又在哭了,呜呜……还打我,你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呜呜……我忍不住,怎么办?呜……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小人儿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
“秦哥哥,什么叫质子?秦国公子每回打我就管我叫质子……哼,等我也像你这般厉害,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攥紧拳头,六岁的娃儿稚气未脱,眼中却有了虎狼之色
“秦哥哥,你为什么要去参军……当兵就能吃饱饭了啊……那我也不拦你……”嗡声嗡气的低头死命绞着衣角,胖乎乎的小手抠得通红
“秦哥哥秦哥哥快看呀,呼呼……”还没喘直了气,就哆嗦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包桂花糕塞给对方“我从厨房偷的,可好吃了,你尝尝,甜不甜?”粉嫩的手臂满是青紫,也不知被人看了去,只管擦汗,一双眸子闪闪发亮“以后我天天给你带糕子吃,你就可以不去当兵了,对不对?”
“边关打仗……你要走了……”水汪汪的打眼睛泪花闪动,硬是没有滚下来“秦哥哥你答应我,等你当了大将军,一定要回来见我……到时小齐也做了皇帝,一定十里相迎,风风光光地给你接风犒赏!”
眼前与自己深情对视的齐云飞,仿佛又变成了当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瘦小身影。送征的人里,秦啸寻不见父母,看不到兄弟,只有这双眼睛,从未离开过自己。它终是哭干了泪水,却犹如打磨过的钻石,光华毕现,折射出刻骨的恨与爱。
“小齐……”秦啸哽咽,心中百感交集EDD4琴没时我:)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