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酒捏紧了手机,说:“主管,我现在有点想见您!”
段青几乎脱口而应,转念之间却沉默了。
白天的事他心生愧疚,对于请假之事朝令夕改,会不会被陆小酒瞧出个端倪反过来质问他?
他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一向从容淡定,不拘小节的男人,此刻有些紧张,也变得犹犹豫豫。
车子绕个大转盘,上了西三环线,段青主意也拿得快了,“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等到这般回答,陆小酒呵呵笑了一声,两人沉默间她已觉出不妥,暗自责怪自己太过于冲动,幸好,段主管做事一向最无可厚非。
可是,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小小的失落。
空落落的一个大屋子,住她一个人,这些天也发生了很多事,时不时撞击着她的心扉,还有今天,被一些小事搅得心绪不宁。
而段青——一直都是那个,能让她很快冷静下来的人。
清润的一声苦笑,段青能想像到此刻那让人心疼的姣姣模样,他很后悔没有应她,“小陆……”
陆小酒拨着窗台上那盆仙人球,原本绿绒绒的仙人球颜色已泛黄,那些往外扎的小刺也没了生气,就连上面那个小红顶,手指稍一碰就掉了。
转移了思考,陆小酒说:“我想问问主管,那个仙人球,要怎么养才能让它活得好好的?有人养了二、三年都没事,到我手上一个来月,好像就要死了……”
轻描淡写的说话,反倒让段青担忧,他知道陆小酒一向如此,而刚才说见他的原因,也绝非讨教如何养好盆栽之事。
急急折回去,段青一边在电话里告诉陆小酒,“养仙人球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去管它。你把它放在有阳光的地方,保持土壤干燥,别总给它浇水……”
“呃……是呀,我知道它需要一点水就可以了,可不知不觉就给浇多了。唉……”
“呵呵。”段青牵起笑,急急往陆小酒家走去。
“那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陆小酒问。
“看看根烂了没有?要是根没烂,你可以换些泥土试试,要不把它种在社区那花池子里,说不定还能成活……”
“我舍不得,算了,我去楼下弄些土来,把这仙人球放阳台上天天晒太阳,以后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陆小酒开了免提,换好衣服,她去找了一个塑料袋,听着电话里段青说话从容中有些微气喘,试着轻声问:“主管,您是在走路吗?”
“小陆,今天的事,我对不起你了!”段青直言道歉。
“怎么了?”
“我该让你……”
大门突然打开了,段青近在咫尺,陆小酒有片刻愣神,随即手机啪打掉落到了地上。
“您……主管!”陆小酒惊愕不已。
段青已调稳呼吸,深深看着陆小酒。
终究,他还是来了。陆小酒暗自叹息,男人清朗的模样风姿绰绰,平静中较往日更为幽深的眼波,让她安心也悄悄心乱。
这种感觉不像那些小事令人烦忧,而是让她浑身不自在,难怪……任姐会因他的一个温柔眼神,痴迷那么那么久?
陆小酒假咳两声,段青卡在喉头的话,又咽了下去。
“在哪儿?仙人球。”段青问。
陆小酒她指了指她卧室方向,又带段青过去了。
“小心刺……”陆小酒瞧见段青伸手去抓花盆里倒着的那仙人球,提醒道。
段青拿稳细瞧了一眼,“烂根了,恐怕它已经死了。”
陆小酒很苦恼,捏紧了手里的塑料袋,“我想再试试。”
段青跟着陆小酒下楼,她去花池子里刨了一些土,路灯很暗,段青蹲下身用手机给她照亮。
两人挨得极近,周围开着格桑花还有两株红色月季,陆小酒也闻到段青脖颈间清爽的爽肤水味,以及浅浅的酒气,她扬起脸看着段青,欲言又止。
似乎是,氤氲的暗淡光线,让男人的目光看起来更为柔和了。
陆小酒一边刨土,段青也抓了两把泥放进塑料袋里。
将原来的花盆里的泥都倒了出来,放上一些花池子里的土,将仙人球烂根的部分剪掉,又重新放进去,段青帮着往里填了一些土,完事后陆小酒将花盆搬到了阳台上,惟恐白天光照不足,还搭了个凳子。
两人洗手里,陆小酒没注意,不小心碰到段青的,段青很是心动。
空空的屋子,段青问起,“怎么没再找室友合租?”
陆小酒轻轻摇头,“我想再等等。”
段青皱起眉头,“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多半都用来交房租了,还怎么花销?”
“省着点用还是够的。”陆小酒淡淡地说。
“现在这样能撑多久?她要是真回来了,到时候再租也可以啊!”段青不理解陆小酒的固执,就像他不理解那仙人球明明已经死了,她还会去做那无用功,可即便她是固执的,他依旧喜欢得要紧,也或许因为这个,他更加喜欢她!
“撑到撑不下去,就不死撑了。”
段青叹息,偏头看着陆小酒,只听她低喃:“朋友……”
他们之间,应该算作朋友吧,再不是领导与下属的关系。这种想法,在很久前,就有了。
段青身体微僵,“朋友?”
“嗯,我可以成为您的朋友吗?”陆小酒抬眼看着段青。
黑白分明的眼睛写着认真,段青看得心疼,嘴上却说:“不可以!”
陆小酒神色更加黯淡了,段青说:“朋友和职属,我更希望我们之间是后者!”
因为是后者,他还有路。
陆小酒眼角微微泛红,抿紧了唇,像是极力忍着什么,她想转过身。
“好吧,朋友!我当你是朋友。”明明知道,那是一道枷锁,他还是亲手扣上了。
后来,陆小酒倒在了段青的身上,贴着男人的丝质西装,捧着脸掩去了一切情绪。
男人拉开她,用力摁进了怀里,陆小酒没有任何反应,都随他去了。
陆小酒想起了很多事,去年的,还有前几年的,以及最近的,她絮叨了很多,模棱两可的,段青大概也听明白了。
除了郝非,能让她如此上心,再有,就是任靖了。
而他自己,是不在她过多关心的范畴,她只当他是朋友。
再也没有别的心思了。
多么简单,纯粹的朋友关系。
也是多么让人憎恨的关系!
看见陆小酒睡觉的模样,段青的心像化开的春水,一点点碧波微澜。那细细密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遮住了平日清澈的眼眸,柔柔的眉梢,依旧很美很美。
待了很久,以为陆小酒睡着了,段青偷偷握了一下她的手,只感觉那双手冰凉得厉害,就忍不住多握了一会儿,一直到暖和起来。
他又探进被子,碰了一下陆小酒冰水一样的脚丫,一阵心惊,更加轻柔地握住了她的双脚,又怕弄醒她,时不时地去瞧她的眼睛,一点点地,渡去他的温暖。
陆小酒翻了一个身,体质偏寒的她,即便是大热天,手脚都是凉的,而每次要彻底暖和了,才会睡着。
经常是早早躺下,很晚才会睡着,也难怪睡觉时间多了。
段青的这种关怀,直接命中陆小酒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想起了郝非,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
似乎,原先的种种,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段青独身回去,几乎每次从陆小酒家回来,他的心绪都会波动。
这次,他答应陆小酒,他们只做朋友,是有理由可以更加靠近她了,还是必须要撇清关系,抽身而退呢?
纠结来去,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坚持。
惟一变化的,就是,他只是心里的坚持了。
只剩下心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