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冲冠一怒
书名: 神化 作者: 传承者 分类: 玄幻

        在走廊边,我听到远处传来的鼾声。等看见流着口水打鼾的冉拓,我咧嘴,牙齿闪出寒光。

        “你想教训他?”思琳冷然道:“那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既能给敌人打击,又能够舒张心情。你现在需要的就是舒张心情。”

        我愕然,半响才点点头,等思琳推门而入后,我用拳头和脚尖“轻轻地、温柔地”向冉拓身上的二百多根骨头都问过好,冉拓现在的样子就算在魔域都只会被当成异兽。

        我给异兽施了定身术,让他全身不能动弹,像堆烂泥般的瘫在地上。异兽在大声咒骂着的嘴里被塞入一个大馒头后,只能强撑起又红又肿又紫的眼皮,怨毒地盯着我。

        我随手将他堆放在走廊边,心情好转,大步进入扈盘旺的华屋。

        那几个俏丽的少女还在甜睡,思琳站在床前,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身体,道:“罗宾,你认为埋哪儿好呢?”

        思琳的话让我一怔,我意味深长地反问道:“祢认为怎样才算真正埋掉了呢?”

        思琳看我一眼,伸手将她自己的身体带到悬崖边。

        “火球!”我将火球术使出,让她化为了灰烬。

        思琳看着身体的灰烬被悬崖边凛冽的山风卷走,才淡然道:“不错,不从心里忘掉,不管埋在哪儿都不算埋掉!”

        “思琳,如果能回到过去,那一切都没发生,现在祢必须努力淡化掉不愉快的记忆,直到拥有能回到过去的能量。”

        思琳沉思半响,缓缓地对我点了点头,又用看着自己身体的独特眼光看着我,让我心里有些难受,空气十分沉重,我打破沉闷问道:“那里面有什么?”

        那独特的眼光扩散开,思琳竟能用梨子的玉颊做出一个与眼光合拍的表情,这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人族的脸上和拥有任何生命的脸上,这动作就与生命的本质相违背,用一个代表有生命的动作表达的却是没有生命的死亡,就是这种表情的全部内容。

        思琳用毫无生气的语调说:“罗宾,你没到过那里之前,是无法想像的。你就像在最大的图书馆里,可以从身边的灵魂的记忆中获取你所需要的。那里时光停顿,自然也没有世俗的一切烦恼,你可以像天空中的闪电一样飞翔,瞬间万里。当梨子醒来时,我会去里面,一定有灵魂能给我回到过去的启示。罗宾,记住这个咒语,有要紧事的时候,如果我没有做出回应,那就是在聚灵环里面了,你们可以通过这个咒语唤起我对梨子体外的注意。”

        “我们赶回工布峡镇。”

        “你在外面等等。”思琳在我身后停了下来,唤醒了那几个少女。

        我走到走廊,那个异兽类垃圾冉拓倒麻烦得紧,他虽然凶残恶毒,但毕竟没杀过、伤过我的朋友。

        说起来他也够倒霉的了,一块铜币得不到,损失却惨重;酒醉中被我打得惨不忍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样杀了他,我有些下不了手。

        我将昏睡过去的冉拓唤醒,他立刻狠毒地盯着我。

        我道:“我现在放了你,为敌为友你自己决定。为敌的话,直接来找我。如果你口出不逊,我照样可以让你闭嘴,不过就不是馒头了。”

        我解开他身上的定身术。

        冉拓瞪着我的眼睛,一声不吭,慢慢离开。

        思琳带着她们出来,少女们的悲伤显而易见,小玉勉强挤出微笑,哽咽着:“祝福你们,可惜桑姐姐……我们要去达芒邦左镇,再见了。”

        “祢们去益隆更好些,电系魔法学院会适合祢们。”我念出魔法测量,思琳以前一直的指导,让她们拥有了不错的基础魔力,刚好能进入魔电学院。

        魔电学院,对女生,尤其是她们这样倩丽的女生,应该不亚于天堂了吧?

        思琳也了解了我的用意,点头支持道:“祢们的桑姐姐也会乐意看到祢们成为强大的魔法师的。先去工布峡镇,我会让人送祢们去的。”

        彷徨和悲伤中的少女们,依从了我们的安排。

        面前这个自称梨子的女孩,有一种熟悉的让她们信任的感觉,她的神态虽然冷漠,表情却有些熟悉,就像生气后,依然在照顾她们的桑姐姐。

        几个人不说一句话,在压抑的沉默中,往前走着。

        思琳突然停下脚步:“今天晚上到不了工布峡镇,这是最后适合于歇息的地方,就停在这里。”

        “祢们用这个帐篷吧!”我解下身上的背囊,放在地上。

        思琳时间估计得非常准,我的体力已经开始透支。

        但这种精确的计算,却让人有些心冷。她知道,只有我背起这帐篷,我们的速度才不会减缓,就毫不迟疑地示意由我背上,判断出我体力透支,不立刻休息,明天速度会减缓,就示意停下。

        思琳现在就像处在另一个世界,用冷漠的眼光看发生在她身边的事务,做出有利于形式的判断,这虽然能够淡却过去的记忆,但真的好吗,我置疑。

        路上,思琳踩着了雪下的一块大圆石,脚步不稳,我伸手去扶她,她居然给我说:“以雪的厚度和我倒下去的方式,是不可能有损伤的,你做的是多余的!”

        少女们撒娇,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思琳冷冷地喝止道:“祢们还有体力走下去,祢们现在觉得累,只是因为祢们太弱,才产生了这种错误的感觉。”

        看少女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跟在后面,思琳居然一句宽慰的话也不说。

        我在怀疑,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思琳是否被那聚灵环改变成了一个有思考能力的物体,而不再是一个人。她比龙之国现在的审判官员更像以前出现过的,用来判罪的石像检察官。

        那种没有感情的魔法制品,虽然判断精准,更胜于人类,最后还是没有被龙之国人接受。

        思琳指了指远处的石头,对我道:“有天然的休息场所,就在那边一棵树旁,我带你去吧?”

        “祢好好休息!”我微笑着摇摇头:“多想些快乐的事,别让心情老那么沉重。”

        说完,我迈开大步走向她所指的方向。

        在被积雪压弯了树梢的大树边,我找到了那个地方,真不愧是纯天然的——至少有八成可能是熊窝的一个岩洞。

        我钻了进去,里面挺暖和,就是有一股动物的味道,有些刺鼻,我念出火把术咒语,火光照亮岩洞,在最里面的岩石上,一头棕熊正抱头大睡。

        棕熊被火光惊醒,睁眼就怒吼一声,但看见面前是一头神色不善,体积比它庞大许多的巨熊时,立刻堆起熊之间招呼强熊的表情。

        巨熊毫无表情地看着它,棕熊识趣地摇摇尾巴,还恋恋不舍地四处嗅嗅,才黯然离去。

        我双手放在脑后,仰躺在还留着熊的体温的岩石上,无奈苦笑。今天竟沦落到要用一个镜像术加幻影术去强抢一头熊的窝。

        往常这个时候都在梨子身边,那多美好,暖玉温香抱满怀,轻怜蜜爱度良宵,真正的温柔乡啊!

        哎,我枕着一块大石头,躺在坚硬冰冷的岩石上回味过去的美好时光。

        “梨子姐,这就是龙蛋呀!”小芋捧起龙蛋,给了它一个吻,龙蛋高兴地连连流出不带一丝寒气的白雾。

        “可这么小,孵不出龙吧?”小霞表示不信。

        “天地间的生命有的很奇特,有些刚出生时很小很弱,长大后却会成为让其他生命都颤栗惊恐的强者。”思琳摸上龙蛋。

        我在洞里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生的尖叫,用起魔法刺激,从洞里一跃而出,向帐篷而去。

        棕熊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让雪地里的脚印向远处移去,它听到叫声,回头看见洞里窜出的竟是个人,大吃一惊,它的“熊心”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蹦跳着快速跑掉。

        远远就看见白色的光透过帐篷射出来,我听到里面在欢呼:“快出来了。”

        我从外面拉断帐篷门带子进去时,她们正紧盯着白光来处——龙蛋。

        龙蛋已有两条裂缝,两只锋锐的雪白色爪子已破壳而出,爪子用力一拉,龙蛋在哗啦声中裂缝再次延长,白光伸缩间,壳碎成两半。

        一条雪白的三四寸长,外形与小蜥蜴相似,但身上没有一片鳞片,背上展开两扇薄如蝉翼、雪白色翅膀的小生命将碎成两半的龙蛋壳,发泄愤怒般几脚踩得粉碎后,飞了起来。

        它环顾我们一眼,目光传过来迫人退让的锐气,竟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我正面毫不退缩地挡住它的目光后,它带着被激怒的杀气和一丝欣赏的感觉盯着我。

        但当它目光转到思琳身上时,立刻柔和起来,向她飞去。

        在思琳触摸到龙蛋时,突然间感到两种巨大的力量在指尖无声无息的相撞,体内涌出一股死寂的力量与蛋上传来的寒意相碰,在梨子醒来后,两者同时收了回去。

        龙蛋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已经超出估计,思琳自忖在正常情况下,自己是接不下那一击的,而体内那股不让于龙蛋的力量,更让自己吃惊,什么时候,自己也拥有那样的力量了?怎么引出它的?思琳带着疑惑退到聚灵环中。

        思琳所做的一切,对梨子就像梦境中发生的,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偏偏记不起,就像隔着浓浓的大雾看走过的道路,当目光在四周的少女们身上略作停留,梦中所发生的事,就像大雾消去,清楚起来。

        梨子将雪龙捧到手心,娇笑着用纤纤玉指抬起雪龙的一只前爪逗着它玩。

        这举止神态彻底的不同,让那些女孩目瞪口呆,我知道是梨子醒来,但也有些不适应。

        “好乖哦!”梨子娇笑着问我道:“罗宾,给它取个名字吧?”

        我想把小雪龙提起,看看它是雄性还是雌性再取个好听的名字。

        那条雪龙看我的伸手动作,竟明白过来,眼中的狂怒让我警觉地向后急闪。

        雪龙张嘴喷出一团细小乳白色粘稠的雾气,飘过我的头刚才所处的位置,击中帐篷顶部。

        帐篷瞬间就从顶到脚变成雪白色,凝固成了冰墙,帐篷里从温暖如春变成了寒气刺骨。

        小雪龙在梨子手心里做着寻找安慰的动作,像是我刚才狠狠地揍了它一顿。

        这颠倒黑白的动作居然成功地唤起了帐篷中女孩们的同情,她们打着喷嚏将责怪的眼光齐刷刷地投在我身上。

        “你如果是条龙,跟我出来,我有话要说。”我平淡地道,暗地里恨得牙齿痒痒的。

        看我和小雪龙气势汹汹地到了远处,在我对它说了一阵后一同转回来,雪龙竟对我友好了许多,在我肩旁飞着,女孩们的担心变成了高兴,倩笑着将我们迎接入帐篷。

        梨子晃着我的手臂,撒娇问道:“你对它说了些什么?快告诉人家嘛。”

        我打个哈哈,看了雪龙一眼,避开好奇的目光对梨子道:“聊了几句家常而已。”

        带它去见它哥塔尔,果真很见效。

        梨子皱皱黛眉,给了我一记粉拳:“还要对人家保密呀!”见我依旧不说,竟然当着众女要揪我的鼻子。

        我苦笑着伸手打开,看来以后我也得来回切换谈话方式、举止动作了。

        梨子和思琳肯定没问题,我恐怕得先去看神官。

        在探兵飞报罗宾梨子与五个从未见过的美丽女孩一同回来后,飞奔出一群迎接的狼族战士。

        图山喀与几个领头的接过压得连我都不得不弯腰的行囊,另外的战士则围绕在五个女生身边大献殷情。

        丽娜过去给小玉她们解围,被周围的人附带灌了几句迷汤“丽娜嫂子祢更美了!”“就是,就是!”后,丽娜反而向五个被说得美滋滋同时也晕乎乎的少女正式介绍起周围的人来。

        梨子在旁边,拉着我的手,抿嘴看得直乐。

        狼族战士对美丽女生那种肉麻得能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话,滔滔不绝地倾泻出来。

        他们一改平常的口笨舌拙,舌头像百灵鸟一样灵活,让我诧异不已,后又恍然大悟,“色狼”这个称呼可能就是由此得来。

        图山喀用眼睛偷偷斜瞟着五个女孩,兴致勃勃地对我道:“罗宾,我们办个佣兵团吧?只要有你的领导,我们不可能比任何佣兵团差。”

        他们带着炽热的眼睛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一笑,问道:“你们都赞同图山喀的提议?”

        “是!”众人齐声叫道。

        我又问道:“你们为什么有此打算呢?”

        他们宏亮地回答道:“我们喜欢战斗时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那种感觉比喝烈酒都香,都醉人。罗宾,你来当团长吧?”

        我摇头拒绝道:“我有一个目标,要达到那个目标必须获得很强大的力量,我得去追寻力量。当佣兵团长得耗费大量的时间筹划,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看图山喀就像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沉默不语,拍拍他肩膀道:“你们真想战斗,我倒可以给你们个建议。”

        “什么?”图山喀精神一振。

        “蜥蜴国首辅叛乱,战火正炽。蜥蜴国的国师和公主,还有一个狮族半兽人库奘,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们去找他们,就可以一展抱负了。”

        图山喀喜不自禁地振臂高呼道:“那我们就去蜥蜴国!”

        他们前呼后拥地围着五个俏丽少女和丽娜,将她们带进镇子,我和梨子悠闲地走在后面。

        梨子轻蹙黛眉,嗔问我道:“让他们到蜥蜴国去参战,战火无情,你这样做好吗?”

        我轻抚梨子的秀发道:“图山喀他们的梦想是做一个战士,为梦想就算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祢的梦想是什么?”

        梨子幸福地娇笑道:“不告诉你,人家也要保密。”旋即神色又黯然,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我省悟到这个问题触动了思琳,于是宽慰她道:“每个人都有梦想,追求梦想的过程是最动人的,尽管它可能使祢失去生命或艰难到一生都走不完它。”

        思琳瞥我一眼,冷然反诘道:“那对我只是折磨,你认为它会是动人的吗?”

        我缓缓道:“折磨仅仅是完成梦想前的考验。”

        “那也谈不上什么动人!你太多诗人的憧憬,忘记了真实的无情。”

        现在思琳什么事情都要与我争论一番,我感觉她正在架构自己独特的对世界的认知。

        她不确定聚灵环传给她的理念是否正确,需要人来帮她,但又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意见,好像接受了他人的意见就是软弱,而她反驳的话,通常也有道理,经常让我哑口无言。

        一到这时候,我就保持沉默,让她自己判断。

        接下来的几天简直忙得我团团转,请矿场主来谈谈彼此和平开矿,请矮人来商谈矿石价格,尤其烦心的是将佣兵团的框架构造起来,没有严谨组织的佣兵团,是一盘散沙,战斗力低下,既然我支持他们的决定,是他们的朋友,就更得为他们负责。

        在身体极度疲劳的同时,我“老怀大慰”地看到从未受到过爱情进攻的五个女孩的芳心在老辣猛烈的爱情攻势面前纷纷陷落。

        “我们要跟梨子姐姐一道去。”小玉红着眼眶说,眼光却不自觉地飘过白秦。她们露出不舍我们离开的神色,但有令她们更不舍的人在等她们。

        这一次,幸好思琳在聚灵环中沉睡,不然,她的回答必定是:“祢们前去,只是累赘。”

        我和梨子已经开始适应她这种对事不对人的说话方式,虽然有时候这方式会让人梗在当场,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一面纠正自己的镜子。

        镇子中本想安排盛大的欢送会,但被思琳坚决推掉了:“连佣兵队的装备都还靠矿石来凑备,活动的经费都得从地下挖出来,搞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干什么?要表达友情,寄托想念,多的是方法,古诗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临。”

        狼族从孩子到老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最后一句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听来似乎很深奥,有道理,不过她的坚持是可以肯定的,所以就罢休了。

        科林斯跟我握握手,转身而去,背影已显苍老。他年纪已大,不想再飘泊四方,留在镇里过完余生是不错的选择。

        两个身体,三个灵魂,一只喜欢听到别人大夸龙族、体积虽小但自视颇高的雪龙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队伍前往雪山,背后是挥手送别的人群。

        白云深处,哗哗的声响中,一条碧色巨龙翱翔在九天之上。

        雪龙蛋壳碎裂的一刹那,碧龙两耳张合,双翼一收,化为一道青色的光射向白云深处,落在云中巨大的神庙上,化成身着绿色鳞甲的魁梧武士,踩着光洁如镜的巨石铺就的地面,大步迈进神庙。

        神庙侧厢房里,两人对坐饮茶,左边的是全身都被金色鳞甲覆盖住,眼中射出黄金色光芒的女武士,她对面的是个看起来一切与普通老人一般无二,神态悠闲的老者。

        武士向他们报告道:“在外面的雪龙蛋孵化了,要不要现在带回来见见族中的长老,记入族谱?”

        老人摆摆手,道:“千万别去!那几个不谙世事的家伙就让我们烦不胜烦了,你还嫌不够,硬要再去找一个来骂我们这些老头子?而且这个可与众不同!在蛋里看着父母死去不能说一句话,看兄长杀戮了近两百年,听兄长天天说那些人怎么可恶地对他们父母,怎么该死,这样积累来的凶暴之气,我一把老骨头,可没福气消受得了。”

        武士浓眉一皱,道:“那怎么办?不见见长老太失礼了吧?而且不记入族谱,也于礼不合吧?”

        老人微笑着道:“小武,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武士沉默,退开一步,肃立旁边,显示他不赞成长老的决定,又不愿逾礼当面指出反驳。

        女武士笑道:“我原来还顽皮得多,也没见你们害怕呀!”

        老人眼光带着睿智道:“黑暗祭师在东南商盟十五国有异动,限于约定,我们没办法应付,不太清楚它们在干什么。这是个弄清楚它们行动的机会。别忘了龙只要不记入族谱,就不算违反了与它们达成的约定。”

        武士恍然大悟,女武士笑笑道:“可那个小家伙年纪太轻,同伴的力量也不怎么样,很难完成这么艰难的任务。”

        老人将手指向窗外,远处白云缭绕,太阳凌驾在万云重叠之上,金光烁眼:“你们认为,那团火在开始燃烧前,有那样大的威势吗?”

        亘古以来,在这片冰雪之地,就从无期望能看到积雪的消融,热气腾腾的温泉也只能在我和梨子梦中才偶尔见到。

        所到之处,无论是岩石冰峰以及生命,都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风暴是这里的常客,雪崩比起它来,只能当作一个顽劣的小孩。

        距离最近的村子,离这最少也是数百里开外,在五天前获得了起码的补给后,我们就没碰见过任何人类,甚至连生命的痕迹都再无所见。这本正常,我们也早有所准备。

        我和梨子轮流施放火系魔法来取暖和照明,飘浮术省却了我们不少路程,当飘过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我对塔尔一家的毅力也就更加地钦佩。

        我们简单迈过的路程,他们所要付出的,绝对不仅仅是更多的时间。

        “东边日出西边雨。”可以让古代的诗人一展情怀,但在太阳下遇上变化不定、声势惊人的风暴,却不知会有何感想。

        短短五天里,我们就遇上了大大小小十来次风暴。我们躲在合力用火球轰出的大坑中,听着上面雪浪飘忽不定的移动。

        这里的冰层有岩石般的坚硬,但照样被雪浪的巨力,压得咯吱作响,即使踩在坑底,我也一直用飘浮术支撑着我和梨子,因为四壁和脚下新生出的一小条裂纹,在下一个雪浪在坑顶推移时,往往会被拉成一条足以让人摔入深渊的大沟。

        而这时,雪花就以能粉碎最沉着老练水手的信心,汹涌如怒涛般的灌入缝隙,将它填满,坑顶厚厚的积雪也常随飓风的移动而被卷上天空。

        我不知道塔尔一家是怎样以常人的身躯度过这段路程,那只能称之为奇迹。

        “雪龙洞窟,就在对面的雪峰顶上。”塔尔的地图只做了一个简单的标注,也不需详尽,任谁到此,都能知道那里就是最高峰。耸入云霄堪堪形容其高。

        今天风暴刚刚平息,云层又渐渐增厚,阳光带来温暖,可心理上,已近铅色的云层间惨白的太阳让我们更觉阴冷。

        这曾经是一个巨大无匹的洞窟,也曾温暖如春,遍布奇花异草,现在却已经倒塌大半。

        我们从垂落的一排合抱的冰柱间走过,翻过已快掩埋住入口的二十来米高的积雪,面前是蜂巢般大小不一的冰洞。

        雪龙急急地飞在最前面,亲人那种天生的直觉,让它准确无误地从数十个冰洞中找到了塔尔居住之所。

        还未到达时,它兴奋不已,但到冰洞尽头一扇几块木板拼凑而成的小门前,它又停止不前。

        塔尔在里面,他会是什么样子呢?在它经历中,它兄长有强大的斗气,必定是个英勇的武士。但现在,龙天生的敏锐感觉却告诉它里面虽有人,却无一丝一毫的斗气。

        当我推开木门,低头钻进后,我不敢相信,这个裹得像一头深秋膘肥体壮准备过冬的棕熊,面容苍老憔悴,半坐半躺在被冰雪覆盖的一面刻满巨大文字的石壁前的老人,是我印象中那个光凭眼中的锐气就可折断钢铁的刺客。

        塔尔缓缓地转过头来,用呆滞、生气尽失的眼神望着我,忽地一怔,眼睛陡地一亮,但他的眼神更像夕阳西下时,太阳从密密的丛林透过,洒在大地上的一抹余辉。虽有动人的光辉,却仅是最后一缕。

        塔尔霍然起身,刚迈出一步,脚下就一绊。

        无由的心酸,让我看见他时就已怔住,我忙抢上扶住他道:“蛋已孵化,是一条雪龙,它就在外面。”

        塔尔颤抖着道:“等我片刻。”

        我领着她们再次进入时,塔尔穿上了劲装。他试图用身着的劲装来显示自己的精神焕发,维护自己这个兄长在弟弟或妹妹心中战士的尊严,但这加快了他生命的流逝。山洞的严寒以更快的速度吞噬着他最后的活力。

        雪龙飞过去的身形停滞,这与它心中的兄长的形象相去甚远。

        肌肉快到不受控制的痉挛的边缘,塔尔深深地凝视着雪龙,带着欣慰。

        我和梨子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出去,在洞窟入口的冰柱前停下脚步。

        梨子有些黯然,她对雪龙有姐姐般的关怀和爱护,雪龙对她也亲热异常,彼此之间早已拥有了亲人般的感情。因而虽从未见过塔尔,但内心上觉得塔尔也像自己的长兄。

        “他……”梨子的话语有些哽咽:“可能……”

        我道:“他死得像个战士,就是幸运;临终前能达到自己的心愿,也是幸运。人生幸运,至此足够。”

        “罗宾,你说得太冷静,但这样不嫌有些老气?”

        “或许吧!理智总会给自己披上冰冷的外衣,要想触摸它,总得先触摸到冰冷。”我瞥了思琳一眼,淡淡地道,经历得越多,我也渐渐远离了欢笑。

        孩提时那种欢乐,总是来得突然,带着纯真。而现在,我虽比孩提时多了一份理智,却少了许多欢乐。这变化是否划算,我也不知道。

        我对梨子道:“去安慰它吧,它刚失去了一个兄长,正需要一个姐姐。”我加在塔尔身上的取暖术突然停止。

        天空中黑云重迭,像要压塌四周的山峰,罡风卷起的雪花,点点击打在我的面颊。

        我对着呼啸而至的狂风击掌纵歌:“叹天地之辽阔兮,怅造物之神奇;鉴日月之光明兮,直证吾心,丈四尺之长剑兮,一截愁绪,念暗夜与芸儿兮,重逢又何期?”

        “不要忘了宽恕,这是强者的特权!弱者是不配享有这样的特权的。”这句话是塔尔留给雪龙的。

        人临死之前总会有些感悟,而所感悟到的也常常与自己一生行为截然相反。这是否是期望自己能过上另外一种生活呢?而且把期望寄托在亲人的身上。

        将塔尔掩埋在刻满龙族文字的石壁后,石壁意外地发出了柔和的白光,把我们吸了进去,面前是一个洁白如玉,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隧道,只有短短几步路程。

        我们走出隧道,一股炎热难耐的感觉袭上我的全身,这是自然的热情招呼,四周葱郁的遮蔽住阳光的树木上还不时滴落露珠,或是雨后还未落下的水珠。

        藤蔓蜿蜒地攀附在大树上,年生堆积的青苔则将藤蔓也裹住,地面是腐朽的枯木和落叶铺就的天然地毯,厚厚一层,带着弹性。

        雨后空气中所夹着的淡淡水气,与地面腾起的夹杂着腐朽味道的雾气,混合在一起,既非清新,却也并不难闻。

        面前枝头间几只红嘴白羽的鹦鹉在白光一现时,吃惊地扑打着翅膀飞开,见地面出现了两个人和一只怪鸟,就停在我们头顶上,好奇地看着,用歌声向我们询问。

        很明显,这儿的气候让雪龙很不适应,这也触发了它的怒气。对亲人逝去的哀伤,跟我在一起,强压下无从发泄的怒火,现在就被几只鹦鹉点燃。

        雪龙一声清鸣,对着面前的树林一阵乱喷,就向外飞去。

        梨子的呼唤也没能让喷出一条冰雪之路的雪龙回头。

        面前的绿意,虽嫌有些过于浓郁,但在看多了洁白这一种颜色的我们心里觉得非常惬意,可惜瞬间就被雪龙破坏殆尽。

        “不用担心它,它发泄完了自然会回来。”我劝说已不下十数次,可梨子就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可能我的话语对她就是安慰,所以她也就来回地问道。

        我也担心,担心的不是那条有些发疯的龙,而是它经过的路上,会不会有村镇。

        照面前的这条冰雪之路来看,它在村镇所造成的破坏,肯定不是我们所能赔偿的。幸好它飞去的方向,是丛林的更深处,我长出了一口气。

        “我想那石壁是一道传送门,被我们无意中打开了。”思琳让我感激地及时传移话题。

        “是啊。”我拧了一下长袍下摆,挤出一些水:“我也这样认为。”

        片刻工夫,我身上的汗水就已将长袍浸透了:“这样炎热的地方我从未到过,我们最好早点找到一个村落。”

        “你就这样撒手不管,忍心让它孤苦伶仃地呆在那个丛林里?”梨子的话让我哭笑不得。

        “这个,说实话,我对将要被它残暴杀掉的生物深感同情,但确实无能为力。”我拉着还呆在原地的梨子,顺着树林中的一条断流的小涧向林外走去。至于断流的原因,自然是那条向相反方向飞去的雪龙造成的。

        “别忘了,它虽然幼小,但却是一条龙!”思琳在心中的话起了不小的作用。

        这段旅途,比我料想的要短上许多,我们走了不到数里,就很惊讶,也很高兴地看到一个兴旺繁荣的城市,紧挨着这片森林。

        也可以说,这个城市也是森林的延伸,因为它所有的建筑都用木材,或者就是在大树的树干上先凿出大洞,再在外面加以简单修缮而成,建筑虽然简陋,但这里的繁荣却并不因此而失色。

        街上人群摩肩接踵,个子不高,服饰简单,但色彩却鲜艳。少女们薄薄春纱下的肌肤被阳光染上蜂蜜的颜色,加上齐腰的柔软长发,一股青春的气息让人心动。

        我大步流星般走进一家茶铺:“老板,请来一壶清茶,凉的最好!”

        老板满面春风地迎上来,殷勤地先给我们端上一壶井水浸着的凉茶,再切了几片紫红的异国水果,用发音含混,勉强能听懂的龙之国语问道:“老弟,还要点什么?我们这儿的水果切片是非常可口的,龙之国来的游客都很喜欢。”

        喝下一大杯清茶,我感觉四周的天气也似乎因此而清凉不少,面对老板脸上的热情,我也笑着说:“老板,来一盘水果。这里如此热闹,想是有什么节日吧?”

        老板颇为吃惊地看我一眼,道:“小老弟,你竟然不知道?再过几天,就是我们领主大人的使团出发去蜥蜴国的日子,现在正在准备。这可是我们十五国的大事,你们不是去看大选的吗?”

        我瞟了低头不语的梨子一眼,还在想那条疯龙!我装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大声道:“选什么?选十五国里最美的美人吗?”

        女孩有一种独特的天赋,在忧心忡忡的时候,也能兼顾对情人言行的“照顾”。梨子大大地白了我一眼,如我所愿的,她已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事上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方式虽直接又有效,但绝对是蠢笨不堪的。

        老板大笑道:“哈哈哈,年轻人就是想到美女,不错,有一个这样的大选,不过那是花絮,主要的还是选我们十五国的盟主。”

        老板添油加醋地将他听到的传闻说了一遍:“全亏我国借给蜥蜴国的军队才使他们反败为胜,快速地平定叛乱。我兄弟就是先遣队的……

        “我们十五国已百来年没有选盟主了,光有议事院,各国内乱只能自顾,他国帮助起来实在是不方便,这次如果早在议事院通过帮助平息蜥蜴国内乱的决议,就不会拖到现在。这次能出兵帮蜥蜴国,全亏我们陛下英名远播。我们国君就提出,没有盟主,不如恢复以前的传统,选出盟主来。

        “我们乌猛城主是我甘洛国第一猛将,领命随国君出使。你们要去看大选的话,可以跟着使团走,现在还有些地方不太平。特别是国与国的交界处,那里的匪徒比森林中的猴子还多。”

        我转头道:“梨子,照茶铺老板所说,我们在蜥蜴国可能会碰上不少老朋友,梨子……”

        梨子玩弄着手中的一个小茶杯不吱声,场面尴尬无比。

        我眼睛一转,干咳一声,正色道:“雪龙到现在都没来找我们,我想它十有八九去蜥蜴国了。毕竟在它眼中,那里仇人遍布,还大都活得逍遥自在。唉,虽然是条龙,但不知世间奸诈,也难保不出意外。”

        说那条疯龙会出意外,我只能用来骗骗梨子,换个人听了,肯定把我当疯子。

        “罗君,你很狡诈。先用自己引开梨子对小雪的关心,再用她对小雪的爱护来转移对你的生气。”思琳淡淡地吐出了与圆场截然相反的话语。

        手段被当面揭穿,心知接踵而至的必定是两人的轮番声讨,场面再要控制下来,就太不容易了。

        当下,我打个哈哈:“壶中没水了,我去灌水。”一把拿起桌子上的紫砂壶,夺路而走。

        “哼,‘老板,选美女吗?’姐姐,多亏祢看到他那副可恶的嘴脸。”梨子恨恨地道。

        思琳道:“祢当时在想小雪,没注意他眼睛都放光了。”这证明了我的表演艺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地步,连绝对冷静分析事务的思琳都能骗过。

        “对小雪毫不关心,心肠太狠了。”梨子很明显地对此很不高兴。

        话语被不正当的润色后,甚至只需要选出对自己有利的,堆积在一起,就会产生可怕的破坏力。

        生气中的女生常会把情侣过去不如她意的地方细细想上一遍,如果旁边再有一个像思琳这样记忆力强到不出一点错,不近人情,只讲事实的人来报出所有的经历,那她最好想法,就是自己受尽委屈,坏点的想法,就是受尽折磨。

        要想在远处看透一个人,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愚笨者更是再长时间也做不到,但对他(她)身边亲近的人来说,这个过程会大大缩短,而在梨子体内的思琳,恐怕只花了几天。

        所以片刻后,思琳就猜到我又是出去先消遣一番,再“厚颜无耻”地来接受梨子担忧后的慰问。

        思琳淡然道:“那家伙,准是去玩乐了,一点也不知道对别人也要关怀。”

        梨子赞同道:“唔,姐姐,祢说得很对,这次一定要让他知道,对别人多关心才行。”

        在先前对我不满的言辞的推动下,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给我一个深刻的教训。

        出旅店不久,梨子的直觉就提醒她背后有人议论纷纷,转身看去,无数色眯眯的,也有同样多深情的目光就像精灵箭手射出的箭矢一样准确地落在它们主人最希望看到的地方。

        这是孤身一人的美丽少女常享受到的,梨子久经锻练,倒也能镇定自若,直到一个龙之国的士族整了整衣冠,手持一枝鲜花,上来搭话为止。

        士族轻柔地道:“请收下这朵鲜花,月光的倾泻下,祢的美貌比绽放的花朵,还令人心醉。祢是芬芳,伴着拂柳的晚风,沁人心菲。祢如新月,含着羞涩,抛洒着银纱。”

        “可恨罗宾从来不给人家念这些。”梨子想到这儿,眼神转冷。

        士族见面前美女沉默,这不拒绝,就是希望,心中大喜,接道:“小生年方二十,喜好……美人?哎,诗人,苦闷强迫下的伴侣!”看着梨子离开的方向,惊讶道:“还会魔法!”

        用模糊术离开后,梨子感觉心中空荡荡的,往常能让她开心不已的逛街也变成了一种无聊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按原来计划,她应该直接去蜥蜴国找小雪的,但离开我不到片刻,她就觉得没精打采的。这都怪那个该死的士族,梨子暗中气道。

        梨子道:“思琳姐姐,我……”

        思琳道:“这可是说好了的,一定得让罗君先道歉!不然,他还会认为祢为他所做的,是他理所当然能够享受到的。”

        “那,要不,我们跟在他后面吧?他和小雪相处得那么融洽,我想他也会去找小雪的,凭他的能力,会很快找到小雪的。”

        “这不行,他能感受到我们体内的火元素。”

        “那……”

        思琳带着无奈地道:“用幻形魂环,再加上亡灵族的魔力,罗君是察觉不出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