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一个人进来呢。

        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上下浮动的光团，霖在内心叹息。虽然这样想很对不住纯属关心他才跟来「冒险」的但丁，但是……真是耽误时间啊！悄悄敲了几下自己不中用的腰背，暗自安慰自己，反正如果一直活着的话现在也是六十好几的小老头子了……

        ……为什么反倒有受伤的感觉？

        脸上还挂着迷人的微笑，实际上我们的霖殿下，早已经神游到了莫名的空间了。这其实也不能怪他，在这么一个没有时间感的领域里，对着一个一言不发的诡异光球，他这样半路出家的半吊子魔法师可实在提不起什么专注力。

        这个领域的主人——姑且算是眼前的光球吧，显然没有什么装饰才能，现在霖所在的这个地方别说是拉特桑亚那奢华的神殿了，就是洪荒平原上随便哪个兽人部落萨满的草棚子，都比这里具有观赏性。

        如果这位主人真的是某位神明，那恐怕也是全珐拉最可怜的，家徒四壁如同单身牢房里的囚徒一般的倒霉蛋吧。

        低头默默的把玩着神魔之眼，霖心不在焉的评估起这位颇让他失望的「对手」。

        等等……

        囚徒？

        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电光，他抬起头眯眼盯着那沉默的光球，一字一句的说：「你是库拉乌斯，被神魔抛弃的『前』智慧神库拉乌斯！」

        「库拉乌斯」这个单字化为语言击穿了空气中压抑的桎梏，那颗光球闪动了一下，慢慢停在了霖的面前。

        一瞬间，霖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击穿了。

        是精神入侵！

        这是从神魔战争之前，就在那两个高高在上的种族之间非常盛行的，控制其他凡间渺小存在的技术。

        愤怒不甘的情绪汹涌而来，但霖马上将一切强行压制到了意识的潜层——现在表层意识已经和眼前无礼的混账「存在」无障碍的相沟通，他可不想再露出精神上的破绽，使对方更加嚣张的入侵。

        「没错，我是库拉乌斯……多少年，没有人呼唤过的名字了啊……呵呵……」

        听不出性别的声音是直接出现在霖的脑海里，这是一个带着苍凉感觉的意识。显然对方有意识的要告诉他一些东西，两个灵魂接触的一瞬间霖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曾经身为一位强大的主神的智慧神库拉乌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悲哀。

        神魔之战后他被剥夺的不仅仅是力量和神格，还有意识。曾经的地位和荣耀都被那个渺小的追随者萨莫拉所攫取还不是最痛苦的事情，作为拥有着最睿智灵魂的神族，却被禁锢了思考的权力、交流的能力，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库拉乌斯被禁锢的太久了，这漫长的时间中，拉特桑亚对他设下的禁制也逐渐黯淡下来，漏出监控的那一丝丝意志在常世中留下了一丝丝伏笔，终于在他自己都快要遗忘自己身分的现在，引来了期待已久的希望——霖。

        他的本体还处于禁制之中，那一点逃逸而出的意识早已经消耗殆尽，它唯一的希望就是一个同样游离于次级法则之外的灵魂给予交流的信号。

        也就是说，如果霖没有灵光一现的想起「库拉乌斯」这个名字，光球就永远都会是光球，而霖也会和这个凝滞的空间一起被禁锢在世界之外。

        好险！

        明白自己差点被连累同时被生和死的世界抛弃的霖，愤愤不平的瞪了发出的光渐渐暗淡，而存在感却更加强烈的「库拉乌斯」。

        不过看在它给予了自己重生的机会，相信公平原则的法师决定宽宏大量的原谅对方。反正想要报复暂时也是不可能的嘛。

        同样的，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神魔之战后，智慧神的代理人萨莫拉代替了他的主人，成为新任的智慧神——因为库拉乌斯，已经在整个世界没有立锥之地了。不分光明与黑暗，当年出于某种理由一心阻止神魔之战发生的他，被双方同时抛弃。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背叛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和爱人？

        「为了……平衡？」

        智慧神的记忆正满满的流入霖的脑海，知识的洪流冲击之强烈几乎到了叫人崩溃的地步。

        如果换做是一个习惯不断用脑刨根问柢的法师，恐怕现在已经头疼欲死了，可是偏偏得到这些记忆的人是霖。

        一个曾经的星辉骑士，一个习惯了从千变万化的战场中提取有用的情报，而对其他杂乱资讯视而不见的战争天才，他很快就剔除库拉乌斯漫长生命中与目前话题无关的部分，直奔主题。

        智慧神所忧心的事情，的确已经严重到了他无法置若罔闻的地步。

        「对，为了，平衡。」

        ——自己果然没有找错人，无力再维持精神层面的直接交流，断开与霖意识的接轨后库拉乌斯在内心赞许的叹息。这样快的时间里就归纳出那连同为神族的同胞们都不肯相信的危机，并且理解接受……人类的灵魂，真是令人不可小窥呢。

        所以……那个人才宁可拼着法则崩溃的危险，竭尽全力夺取这个世界的统治权吧。拉特桑亚……你的选择，也让人没有办法定义为错误呢。

        可是……

        你终究没有做到完全的控制啊。

        在与霖的意识交流中，同样也攫取了关于外界资讯的库拉乌斯有些嘲讽的想着，神魔之战消耗了神族太多的力量，虽然名义上珐拉的世界处于光明法则的统治之下，但是那些籍由法则满足欲望的人类，可并不是都有一颗光明磊落的心啊。

        光是霖身上发生的悲剧，就足以证明光明法则力量被削弱到了一个地步。

        「神族现在的处境……不太好，但是我也不打算帮你为他们善后。」

        意识的交流是双向的，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被动的接受，但霖也可以称得上世界上最贴近库拉乌斯思维的存在了。感受到灵魂的交流被单方面切断，他马上明白库拉乌斯想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关于凡间，那已经沦落为人类争权夺利道具的「神明」。

        人类的做法是不太漂亮，但是所谓神族也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在本质立场上比库拉乌斯更接近「中立」的霖，虽然还有着小小的复仇念头，可毕竟人类的生命是那么短暂而脆弱，他直接的仇敌也恐怕早被那些忠心耿耿的骑士们灭得连灰都不剩下，所以反而没有太多顾虑。

        「我明白……反正自从那……以后，我对神族的事情，已经无能为力了。」

        「……」

        明白库拉乌斯不愿意提起的事情是什么，霖也只有选择沉默。虽然讨厌高高在上的神族，但是这种时候还是选择恭敬温良的态度比较好。

        神明都是些喜怒无常的家伙，万一这位前智慧神给自己随便下点什么绊子呢？那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霖可还没有天真到奢望这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强行闯入自己思维的家伙，真能尊重自己作为一个有思维存在的平等权利。

        「不说这个，你明白现在要做的是什么吧？」

        「当然。」

        习惯性的捻起自己一缕头发把玩，霖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库拉乌斯费尽心机「创造」了自己这样一个游离于生和死的法则之外的存在，当然不是为了叫来聊天那么简单。

        被同胞抛弃的智慧神唯一所关心所担忧的，只是万物存在的基础——「常世」的正常运行。

        之前就能够隐约的感受到，在生与死，光明与黑暗这两条对立的次级法则之上还有更加基本的法则，比如时间法则——这是神魔也不能动摇的存在。

        时光神和休斯虽然可以限制时间法则的运转却不能停止它，这也是库拉乌斯为什么有机可乘的缘故——所谓永恒的神之禁制也不过是相对漫长，谈不上什么永远。而更在这些之上，维持一切正常存在的本源法则，就是「平衡」。

        所有的事务都必须在大体平衡的基础上运行，否则就会淤积下来，不断变质。现在的珐拉，由于获得胜利的神族为了巩固自己权力而强制执行着单一光明法则的同时，光明本身就面临着这样崩溃的危险。

        如果是在认识库拉乌斯之前听到这个消息，霖也许会冷笑着期待那些号称光明的垃圾灰飞烟灭，可是非常不幸的，知道光明泯灭后随之而来的不是亡者的安宁，而是更糟糕的混乱的他，也只有收拾起冷眼旁观的闲心，老老实实承担起落到自己头上的责任。

        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沿着脆弱的次级法则走出太远，如果坐视不理，恐怕以后也不要想过安闲的日子了。

        皱眉……

        原本预想中轻松畅快的未来旅途，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压抑的阴云啊。

        「你所期望的，就是由我出面去修补那些漏洞吧？」

        库拉乌斯的目的，是制造一个维护者。

        也许终究出身神族的缘故，骨子里高傲的智慧神并没有把重塑法则的希望寄托在区区人类身上。

        他要的只是一个长期修理工，将眼下这个破破烂烂世界中的毒瘤剔除掉，为未来苏醒的神魔们铺垫好创造新世界的道路。在这一点上被选中的霖当然颇为郁闷，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心思。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非常遗憾，所以现在我们能够做的也只有这样，反正你已经脱离了生与死的法则，之后的漫长时间里……」

        没有再度强行沟通双方的思维，事实上也没有力量去这样做的智慧神这次选择了较为正常的沟通方式，开始详细或者说是唠叨的解释对霖的要求。

        也许是逐渐找回了当年作为神明时高高在上的感觉，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霖越拧越紧的眉头——听上去就是给神族当枪使，说不定最后还会鸟尽弓藏。

        既然知道未来的下场，怎么可能会没有贰心的执行任务嘛！银灰色头发的半吊子法师在内心冷冷一笑，连适当的限制自己都忽略了眼前这个「智慧神」真是非常的「可爱」啊！怪不得当年被萨莫拉那么轻松就给卖掉了。

        「……因此，现在黑暗的力量越来越纯净强大，而光明则驳杂混乱，我希望你能尽力纠正那些本该追随光明脚步的人们的错误行为。

        「不过神魔之战后法则的平衡已经不稳定了，终究珐拉还是需要神明的存在与玖卡的魔族们抗衡，我将记载了神魔之战前千万年历史的《黄昏之书》托付给你，希望你能按照它的指点，唤醒沉睡中的诸神吧……」

        听上去颇为施恩的口气，还真当自己依旧是降临于神殿之上施舍给恭敬的信徒们一点恩惠的神明吗？

        对库拉乌斯的态度嗤之以鼻的霖，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的事物吸引了。

        库拉乌斯的光球中分离出一本魔法笔记样式的厚重本子，色彩浓厚的封面上有一个非金非银的魔法阵在闪烁，优雅而神秘的远古文字若隐若现散溢出巨大的力量。

        小心翼翼的发出一个探测魔法，霖才伸手将这精致的书本捏着一角拎了起来，刚想感叹一下原来智慧神还有所谓审美观存在，那颇厚的书本就凭空消失在他的手里。

        「……？」

        「别担心，你只要在心里默念《黄昏之书》它就会出现了，这和你们魔法师……嗯，你现在是魔法师了吧？多么熟悉的打扮——虽然品质看上去一般。」

        停顿了一下，光球打趣的品评着霖一身野法师的装备。从霖手腕上的神魔之眼中收回了一点当年那股意识的他，对于霖曾经的骑士样子印象非常深刻，金色头发的圣骑士可以说是最符和神族爱好的装扮，就连一贯偏爱法师的他也不能免俗。

        至于现在这样的霖嘛……处理大地上横行的扭曲光明信仰，恐怕会麻烦不少吧？对于这个新造型完全是由于自己力量没有掌握好的结果这一事实视而不见，无良的前智慧神没有爱心的偷偷幸灾乐祸。

        关了太久禁闭而导致有些变态了的库拉乌斯想得正爽，突然接收到对方冷冰冰的，让它坚韧的精神也为之一颤的恶意微笑，连忙继续正经的话题。

        「……和你们使用的魔法笔记很像对不对？其实这就是专门给法则维护者准备的笔记，可惜战争后再也不会有人够格使用它了，也就是这样东西才会留在我这里。希望你以后也继续记录下去吧……」

        「是的，谨尊您的吩咐。」

        好像刚才的白眼和冷笑不是他做出的一样，以赛亚王国曾经的三王子那严谨优美的仪态足以取悦世界上最苛刻的上位者，更不要说是一个被遗忘了数千年的神明。

        被他乖顺态度所取悦的库拉乌斯开始滔滔不绝的倾吐神眷，可惜某个正被神族衷心吹捧的人的心思却已经跑到那些诸神沉眠之地去了。

        智慧神的记忆实在是非常好用的东西，虽然霖认为到现在也没有撤底接受关于「人类到底是种什么东西」的教训的库拉乌斯，其实……十分愚蠢。

        从根本上来说，当年库拉乌斯脱逃出的意识选中的是忠心耿耿英名果断善良博爱（以下省略各式赞美辞汇三百七十六个字，具体可以查阅《大陆通史?以赛亚篇》）的霖?查赛尔王子殿下，所以这位急切想实施自己的计画，并为了数千年前设下的局终于顺利运转而得意洋洋的前智慧神，根本没有提防来自于「棋子」算计。

        丢弃了所谓骑士信条的某颗棋子，当然会有自己大逆不道的小算盘——人类，或者说所有不能摆脱天性的生命体的共同劣根性嘛，总是要为自己人计较的。

        信徒们大多是魔法师而非常看不起骑士的库拉乌斯，实在太低估霖这个战争天才的智商了，凭借着头脑中多出的大量知识，以及对自己和新老战友们的信心，霖有自信和神魔玩一场决定未来命运的游戏。

        所以沉睡着的，不曾眷顾信徒的诸神们啊，小小设计一下请勿见怪哦……

        选中这样一个人作为非常时期的「维护者」，真不知道是玖珐世界的幸还是不幸，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被前同胞出卖了舒适卧室的诸神们，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现在我们这些渺小的存在，和你们这些高贵的神明都同样在一条破船上，就算知道未来很有可能被伟大的船主一脚踢下去，为了活命也不得不拼命补破洞啊——不过既然大家都坐船，那么我们出力，你们也不要吝啬原料嘛。

        伟大无私的神祇们，就如你们一向宣传的，为世上一切弱小的存在献身吧——

        已经把算盘打到神族本身上面的霖，内心毫无负疚感的盘算着这样阴暗的想法。如果库拉乌斯知道自己费尽心机扯下水的并不断赞美其高尚的「维护者」，是这么一个打算拿神明当砖头水泥使的祸害，会不会咬到自己舌头？

        哦……对了，忘记它现在已经没有舌头了。

        脑海里盘旋着恶意的念头，对于继续面对这个可悲又乏味的过期神明兴趣缺缺的霖终于开口打断它的自我陶醉。

        「为了这个世界，在下迫不及待的要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不过，请问尊敬的库拉乌斯大人，我现在该怎么离开这里？」

        来时的通道在他到达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原路返回已经是痴人说梦，何况凭着大脑中对那位设下禁制的光明神王陛下的记忆，霖可以用银翼的荣光打赌，这个领域是个让人有来无回的大陷阱。

        离开。

        这个词仿佛是这个空间的禁忌，敏感的法师清晰感到一种穿越结界时才特有恶心感，在库拉乌斯的领域之上又重叠了来自第三方的控制。眼前的光球也似乎浑身一僵，半晌才语调恶劣的回答道：「我能为你打开一个出口，但是能不能顺利离开，就要靠你自己了。」

        石牢般的空间另一侧出现了一个和来时同样的通道，黑黝黝看不到尽头，绝对无声的空间里仿佛能够听到恶意的狞笑。

        随着一句离开，数千年来被禁锢的恶念都涌现了出来，凝固在那些石头中的怨恨扑面而来——果然，就算是自诩伟大博爱的神明，在这样的禁锢之中也免不了诞生如此多的负面情绪啊。

        不过这样的神族，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爱了呢。

        霖那一直维持着样式化恭敬的俊美面容上，终于勾画出一个鲜活的笑容，带一点嘲讽和怜悯。

        他不再去看那个注定永远不能离开的灵魂，像来的时候一样，坚定而自信的迈出了第一步。

        领域的性质随着他的脚步迅速转化，这一次，真正的挑战就要来了。

        周围亮了起来。脚下不再是冰冷的青石，而是一种熟悉的带有咸腥味的暗红色泥土，耳际传来了熟悉的兵器碰撞声，喊杀声，乃至肉体破碎的悲鸣。

        赤土平原？

        就在霖的记忆恍惚的剎那，一个挥舞着狼牙棒浑身浴血的牛头人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风刃！」

        灵敏的后退半步，却正好完全避开了敌人的锋芒，霖想都不想抬手一挥，空气里隐约凝聚了三道无形的利刃，以一种奇妙的弧线笼罩住牛头人全部要害扑杀而去。

        战场上最好用的，永远是快速有效的初级法术，而霖的风刃不管是那刁钻的角度还是充沛的元素力量都称得上完美的杀人技术，下意识里他已经在等待敌人血花飞溅了。

        但是这一次，显然是法师失算了。

        锐利的风刃穿透了牛头人的身体却没有留下任何伤害，他才猛然惊觉现在的情况——这是四十多年前的赤土平原，显然想要离开禁制的阻碍就是他过去的记忆。

        难道眼前不过是幻觉？

        该死！

        就在法师因为失算愣神的一瞬间，沉重的狼牙棒已经又一次挥下，这回动作迟滞了一下，他没有完全闪过只能反射性的抬手护住头部。

        手臂火辣辣的疼，如果不是这件魔法袍拥有远比看上去高等的品质，尤其是那来自白精灵头发的物理防护力，今天他的一条手臂恐怕就要报销了。

        这一下已经可以充分证明眼前不是幻象，至少不是人畜无害的单纯幻象！

        「爆炎弹！」

        躲闪得有些狼狈的霖当然不会甘心就这样挨打，但是威力强大爆炎弹也有着和风刃同样的命运——原本可以轻易将一个强大的牛头人战士烤成焦炭的爆炎弹不但没能伤害敌人，落在地面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靠！只准挨打不准还手啊！这XX的拉特桑亚！

        不过霖已经没有骂人的空闲和力气了——显然赤土平原上见到人类就眼红的洪荒联军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现在不止是一个牛头人，还有两个矮小的土牙侏儒也操着钢刺盯上了这个「肉脚」的目标。

        什么时候霖面临过这样的危机？明明是随便一个火球就能成片杀死的弱小敌人，现在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

        难道只是发生在自己的脑海里？

        那不可能！

        霖不是没有中过类似的精神类法术，那种折磨人的情况，就好像你面临着永无止境的战斗和无穷无尽的对手，但是绝对不会有自己无法有效攻击的情况。

        因为不管是现实还是虚幻，法则都是双向的——在精神幻境中你可能有杀不死被设定为无敌的敌人，但是不可能连破坏周围环境都做不到，而刚才的风刃和爆炎弹，连脚下的一点尘土都没有掀起。

        这不符合法则！

        已经伤痕累累的霖逼迫着自己冷静的思考，不得不说头脑中原本属于库拉乌斯的知识救了他，不然真有可能会陷入手足无措等死的绝望境地。

        因为知道不合理，所以才能抱着希望寻找机会。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但是逐渐回忆起战斗本能的他并没有遭受致命的打击，仅是浑身泥腥好不狼狈。

        赤色尘土飞扬的整个战场上，好像一层浓密的血雾一般阻碍着每个人的视线。

        「死吧！」

        原本就是狂化状态的牛头人，显然被这个弱小却灵活的恼人对手激怒了，狼牙棒凶狠的当头劈下，两个土牙侏儒也配合封锁了霖的退路，这样的情况下还没有找到反击手段的他，只好选择了非常不雅的逃命姿态——矮身一滚。

        这绝对不是什么理想的保命招数，因为虽躲开了第一击，但是来不及站起来的人绝对逃不开下一次危险。

        莫非真要命丧于此？撑着地面的手掌能清晰感受到泥土潮湿柔软的质地，多少同胞埋骨的地方啊……他曾经是站在这里的胜利者，结果这一次就要如此窝囊的倒下了吗？

        他可还想见见那些为了他已经在尘世徘徊了许久的老朋友们呢！怎么可以莫明其妙死在这里？

        没时间自怨自艾，霖很没有骑士风度的抓起一把泥土扬向牛头人的面门，趁着对方闭眼的工夫再度顺势一滚，避开了两个侏儒的钢刺。

        撒出的土能够迷到牛头人的眼睛？

        那么……

        「滚开！」

        在犹自不知死活的土牙侏儒再度扑上来的时候霖选择了非常不法师，甚至说即使作为骑士也很丢人的战术——

        他掀起已经破破烂烂的袍子，修长的腿一扬，将相对于他已经缩水的身材来说依然矮小的侏儒横踹飞了出去！

        「果然……不愧是狡猾的神王呢……」

        交手的一瞬间霖明白了自己的攻击为什么不能达到伤害敌人的目的。

        其实这也可以说是一种精神法术，只不过远比人类法师玩惯了的催眠暗示要危险的多。因为设下这个陷阱的拉特桑亚，只将霖本身拉进了赤土平原战场的游戏规则之中。

        在这里，现实的攻击手段反而变成了虚假的，尤其是利用思维力量引发操纵元素攻击的魔法师最为倒霉，在这个规则下他们不论怎么攻击都是无效的。

        在这个领域下，你必须用想像来战斗。

        神王果然是个玩弄法则的好手，这是一个专门针对前智慧神所偏爱的法师的死亡陷阱，不过既然他已经找到法门所在了，那么……

        「抱歉了，无敌时间……已经结束了！」

        虽然这个躯体受到那位前任智慧神的影响变得比较不中用，但是反正现在是幻境支配下嘛，也不用太在乎了！

        微一凝神，霖的手中就出现了一把银光闪耀的骑士细剑。线条优美得几乎会让人忽略它锋利的剑刃，掺杂了秘银打造成羽翼状的护柄。

        「圣剑西丽亚」，这曾经陪伴着星辉圣骑士征战沙场的老伙伴，每一个线条都铭记于霖心中，所以才能如此迅速的将她从记忆里完美的召唤出来。

        「来吧，新的一局！」

        流畅的舞了一个剑花，这一次霖冷笑着，主动迎上了凶悍的敌人。

        面对这些四十多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的敌人，他可不介意再度送他们去找冥神墨西亚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