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离婚协议书安静地躺在桌面上,照在上面的阳光随着大门的闭合彻底被关在了陆家的家宅之外。
唐新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等到陆怀确认签字,这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他站在那里,面对着四通八达的路口迷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与陆奕辰约定的地方。
厨房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唐新早习惯了陆奕辰每天早晨自以为轻手轻脚,其实丁零当啷一阵响的手忙脚乱,他顺着香味走向了厨房,却没想到看到了两个人。
陆奕辰像往常一样站在洗碗池旁边,一个女孩坐在旁边的橱柜上,看到他进来自然而然地揽住了陆奕辰的脖子。
“别闹。”陆奕辰轻斥了一声,却没有把对方的手甩下来,他们就像一对真正的爱侣一般经历着世间最普通的温馨早晨。
女生的声音过于甜美,一开口就让唐新想起了这是自己发烧那天听到的声音。
她说:“叔叔,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唐新瞬间楞在了原地,本就被风吹得煞白的脸一下子僵住,这样的表情仿佛取悦了那个娇俏的女孩子,她伏到陆奕辰的耳边,一边笑着一边品评道:“他真可爱!”
唐新甚至不敢抬头看陆奕辰的眼睛,昂着头盯着虚无的空气说道:“我回来收拾东西,一会就走”说完唐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被紧紧缚住的身体终于获得了自由,陆奕辰一把甩开那个“女生”的手。
“何遇!”
“你都不好奇他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吗,哥?”恢复了少年音的男生从柜台上跳了下来,一脸被凶了的委屈。
“感情是不能试探的。”陆奕辰梁了梁表弟的头发,将早餐拿给对方后,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就不送你回去了,路上小心,还有,今天谢了。”
“见色忘弟!”
陆奕辰进卧室的时候,唐新已经收拾好了证件,文件袋放在手边的桌子上,人却坐在在一旁看着窗外发呆。陆奕辰上前将人揽进了怀里,他知道唐新不会问,却还是解释道:
“很少有人知道,我的母亲在被父母带回国前,一直寄养在何家。刚才那个是何羡的堂弟,认真算起来也是我的表弟。”
陌生的香水味透过温热的躯体源源不断的飘向鼻尖,唐新别扭地移动着身子,后面那个人却跟着也缠了上来,“他无法无天惯了,穿着女装招摇撞骗不算,还总喜欢离间幸福家庭”
“哥!你是不是又说我坏话呢?”何遇在门口喊了一句,紧接着一阵乒乒乓乓,碗碟一个接一个飞进了洗碗池,“我走了哈!嫂子再见啊!”
何遇的大嗓门传进了卧室,陆奕辰看着唐新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他将脸埋进对方的脖颈,亲吻着那只发热的耳朵低声道:“你既然要走,那我和咱儿子你是准备打包还是托运啊?”
“什么儿”话还没说完,唐新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腰被及轻的力道拍了一下,一只手掌大的小奶猫抓着他的衣角爬上了他的大腿,还未站稳就滚进了他的两腿之间,黑色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最后五迷三道地撞进唐新的胯下,头一歪就打算睡了。
“何遇就是来送小甜心的,我们小糖心的儿子小甜心。”
陆奕辰有时肉麻起来简直让人招架不住,唐新干脆不理他,轻轻捧起了浑身柔软的小家伙,指尖在对方的尖耳朵上轻轻一碰,就见它怕痒一般摇头晃脑,然后屁股一拱一拱的往唐新手心里撞。用满是倒刺的舌尖在手心舔舐了一遭,舔得唐新手心一缩。
“喜欢吗?”陆奕辰两腿一分坐在了唐新的凳子上将人整个夹在了腿间,唐新心里柔软得化成了一股水,正想点头却又身后那人说道:“以后我可以和小甜心一起伺候你,舔得你爽到哭出来。”
“你!”
听了这话唐新猛地把小甜心塞回了陆奕辰的口袋里,红着脸站起了身。可惜没一会就又被缠了回去,咬着耳朵轻声呢喃“我自己来的话可能会凶一点”。
“那就凶一点。”
小甜心取代爸爸们坐在了刚才的凳子上,黑豆眼眨了俩下就被一件衬衣盖住了脑袋。
房间里叮叮咚咚不少家具被撞得移了位,小甜心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在整个世界静下来之后才敢从衬衣里探出头。黑色的小眼睛好奇地盯着交缠在一起的四只脚,不一会有两只就悬到了空中,“嗯嗯啊啊”的呻吟声让它急得直在凳子上打转。终于一声压抑的尖叫声在空气中炸开,迸发的花液在空气中滑出一道曲线,噼里啪啦落在了衬衣上。小甜心也未能幸免,甜蜜的液体打在鼻尖,它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看,儿子也好爱吃你的蜜液啊。”
“你别!”唐新喘息着吐出了几个音节,急速抖动的身体在陆奕辰的又一轮进攻下再次被推向了同潮,他颤抖着想要紧紧夹住自己的双腿,却被陆奕辰按着膝盖将花穴彻底暴露在了小甜心眼前。
“你不知道那天你喷了多少水,就是这里”唐新顺着那一根从自己小腹向下游走的手指看了过去,埋在自己穴间的赤红性器将穴口撑得发胀发白,微微向外一抽,那里就舍不得般收缩着紧紧夹住了对方,唐新难堪地抬起了头,却看到了一双黑子的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唐新触电般弹了起来,被陆奕辰压着的膝盖向前一挣整个人猛地趴在了床上,粗大的性器从他的身体里滑了出来,只留一个硕大的龟头被卡在穴内,满足着难耐吮吸的饥渴穴道。
小甜心看着主人修长的手臂伸向了自己,正当它要撒娇一番顶向对方的手心时,宽大的衬衣再次盖向了它的头顶。它不满地一口咬住了衬衣上湿润的一块,前爪一踩一踩地用指甲勾着坐垫,在唐新一连串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呻吟中睡了过去。
一个周后,陆怀约唐新回公司。出门之前,陆奕辰坐在地毯上和小怂包小甜心形成了一个等差数列,各个眼巴巴地看着唐新,唐新从小摸到大,最后被陆奕辰揽进了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脏跳得好快。”他抬头看向唐新,却始终没把自己的担忧说出口。这一周他们就像活在梦里,在唐新的刻意放纵下甜蜜得仿佛与世隔绝。
“我要迟到了。”唐新笑着推开了陆奕辰,他的感觉并不比对方好多少,一路上他心脏跳得飞快,甚至在快到公司的路口处右眼皮不住地跳了起来。
唐新让司机停了车,自己慢慢走去了公司。
离婚协议书的变动并不大,他和陆怀签过婚前财产公证,现在也不过是对方律师在现有基础上又过户了一套房产,同时也希望他至少半年内不要公开与陆怀离婚的事实。
当今形势云波诡谲,赵家上位,清廉反腐运动如火如荼。陆家首当其冲,稍有差池都是万劫不复,唐新点了点头,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陆怀看着并排在一起的两个名字,一向不澜不惊的内心也产生了片刻的波动。陆怀年纪不小了,他娶糖心的那年,是真的存了过一辈子的心的。
可一辈子哪那么容易啊?
“我送你吗?”他替唐新披上外衣,仿佛在签字后的那一刻再次恢复了曾经的文质彬彬。
唐新摇了摇头,说:“我自己走走。”
他们一同下楼,分道扬镳,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讲。
陆怀坐在车里看着唐新脊梁笔挺的背影出神,第一次为自己不得不的抉择惋惜。
他向来认为把心思放在情爱上是件很没出息的事情,他们这种人,眼里只有欲望没有情爱,可到头来他却还是一头栽了进去。而唐新却每次都突然闯进他的世界,然后在他还没真正领悟自己的内心时又黯然退场。
另一边,唐新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陆怀什么都有什么都被助理安排得妥妥当当,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甚至来不及等大脑作出指示,他猛地一个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他看见陆怀的车就在前面他来时下车的十字路口,就在他要跑过去的当口,一辆货车刺耳的鸣笛声瞬间带走了他世界的声音。
所有的画面仿佛都停止了下来,只有那辆货车猛地冲了出去,朝着陆怀坐的那一侧加速撞了过去!
漫天漫地的红色占据了眼球,唐新整个人都被钉在原地,直到一声撕心裂肺地呼喊震碎了他的世界。
“陆怀!!!”
一直到陆怀被推进了手术室唐新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整个过程他看似处理得有条不紊,其实手一直在抖。
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唐新这才想起它接电话的基本功能。
是陆奕辰。
唐新好像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将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倒了出来:“陆怀出车祸了,我现在在医院。他的状况很不好,陆家甚至没有其他人来”
话音之后,他们之间静了很久。然后陆奕辰说:“我知道。”
陆怀重伤这事可大可小,集团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除了现场的救援人员根本没人知道这件事。陆奕辰怎么可能知道?唐新的心突然沉了下去,“这不是意外?”
“我们都清楚,从赵家上台那天开始陆家就已经完了”这是文明时代的战争,当权人却一如从前。陆怀哪怕离开了政界,可依旧是在大树底下乘凉的陆家人,是杀鸡儆猴的不二选择。可陆家就逃得过吗?
“我现在在驻华使馆,”这场政治纷争打响的一瞬间,作为国的精尖科研力量,陆奕辰立即被强制护送到了大使馆,如果不是他用非常手段一再坚持,现在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唐新,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国吗?”
回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沉默到他自己笑了出来,“一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对吗?”
唐新是想否认的,可陆怀的手术灯就亮在眼前,对方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他现在怎么能走?
“我知道了。”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静谧得让人不想打破。
“我很抱歉之前的所作所为,但我从未后悔过。”
陆奕辰挂了电话,甚至没有理会唐新那边明显弱到听不清的声音。他在说什么?他会说什么?
他一切的担忧终于成真了。
半个月后,在双子座流星雨划过夜空的这天晚上,警方展开了一次秘密缉捕行动。
新闻里一片对新政的歌功颂歌,清廉反腐运动初见成效,陆阅因涉嫌严重违纪,由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对其立案调查①。病房里类似的新闻节目重播了一遍又一遍,唐新坐在床边,盯着星光闪耀的夜空出神。
陆怀终于从转入了普通病房,在所难免地断了几根骨头,万幸的是命捡回来了。看着玻璃上陆怀的倒影,唐新却开始疯狂想念另一个人。
他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陆奕辰的聊天框上。
【我今天有了一个新的纹身】
这是他们两周来唯一的一条对话,却迟迟也没有得到回复。
看到玻璃中陆怀望过来的眼神,唐新垂下了眼睛,再次看向了电视,却又发现一个老熟人。
“朱健同志,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衣衫不整的男人一把推开了上前的警官,还未跑两步就被制服在贝壳路上,肥肉横生的脸被挤得变形,嘴里却还在骂骂咧咧。朱老红到不正常的脸与异常亢奋的情绪引起了警方的关注,在随后的检查中,果然在他的后备箱中发现了数量巨大的海洛因。
朱老惊愕不已,他惊叫着不可能,他是被陷害的,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听到了。
他背后那座屹立百年的江南之梦轰然倒塌,不过朝夕便化为尘土。
朱健因非法持有大数额的海洛因被处七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曾经声名赫赫的商业大鳄妻离子散,家财散尽,将在狱中度过他凄凉的晚年。
看着弹出的新闻推送,陆奕辰将手机页面从对话框切出,给何羡去了一个电话。
“谢了,哥。”
“什么时候走?”
“已经在机场了。”
何羡愣了一下,把手中的文件推向了一边,“别他妈回来了,哪次回来不是闹个天翻地覆。”
陆奕辰轻笑出声,答应道:“好。”
“保重,兄弟。”
“你也是。”
“何特助,您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助理的声音唤回了何羡的思绪,他接过文件袋,放在桌面却迟迟没有打开。
“部长让您今天不要熬到太晚,早点回家。”
“行,你先出去吧。”
心里的一股冲动像是瞬间被打散了,何羡将文件袋中的照片倒了出来。易北好像比离开时黑了也胖了一点,债还了病好了弟弟也有学上了,他应该轻松很多了吧?
何羡微微翘起了嘴角,然后将文件袋放到了橱柜里。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份文件,一锁就是小半辈子。
“易老师,流星!真的有流星!”
“老师!快闭眼睛,许愿很灵的。”
易北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山区里的星星好像格外闪亮,不知道你在京城能不能看到?
希望你一切都好。
“许了什么愿望?”
唐新回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轻轻一笑,“我都多大了。”
“是啊,一转眼你都长大了。”
两个人再次沉默了下来,陆怀享受着这最后的陪伴,终于还是在夜空恢复了宁静后开口道:“陆奕辰今天晚上的飞机。”
看着唐新突然回过来的头,陆怀的心还是被刺了一下,可他面上依然维持着往常的冷漠,“虽然他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可他比陆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活得明白,他比我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希望你也可以。”陆怀拉过唐新的手,将他垂在眼角的额发微微抚开,“唐唐,你知道的,我从未爱过你。”
“去吧。”
“师傅,机场,麻烦开得快一点。”
唐新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不能在陆怀需要的时候弃
他不顾。
陆怀弃政从商,陆怀从不让他插手公司的事情,那份提前了六个月生效的离婚协议书,那套国的房子
可是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他的心已经在他们漫长的错过中倒向了另一个人。
陆怀在窗前伫立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唐新的身影,他才默默说出刚才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可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你幸福。”
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曾经生活在这之中的人在这次洗牌后再次找到了自己的际遇。有的人永远困在了里面,有的人终于摆脱牢笼飞向了更辽阔的天空。
如果可以,他希望唐新也能永远摆脱这里。
病房的门被再次敲响,陆怀坐回床上。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陆奕辰看着一架架飞机升起又落下,记忆不自觉飘到了很久的以前。那时候小怂包还能被他一只手握住,不大的小奶狗从未受过训练,是见了什么都忍不住想吃年纪,哼哼唧唧的最会撒娇。
可是它有声的世界在跟随着陆奕辰到达陆家那天被残忍的终止。一向视生命为儿戏的陆奕清终于在戏弄够了自己的弟弟后将魔爪伸向了弟弟的龙物。他在女朋友抱怨了两句这狗真烦人后,顶着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微笑将冒着热气的地瓜喂给了一向的贪吃的小怂包。那甚至能将人烫伤的热气毫不费力的夺去了这条生命的声音,两个人看着疼得打滚的小怂包在一旁照旧吃喝。而这丧尽天良的场面终于在陆奕辰毫不犹豫地挥拳冲了上去后被打得粉碎。
同样重伤的陆奕辰在陆家盛大的宴会中除了长辈的责备与耳光几乎一无所得,这个到处金碧辉煌的宴会让从小不受龙爱的他显得格格不入。
只有那个人,只有那个人在角落里找到了他。
他给自己熟练的包扎,对方手臂上青紫的痕迹就像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标记。
可是那个人的眼中却始终没有自己,他看着远处的父亲,就像看着一束光。
他多想也成为那个人眼里的光。
【纹了什么?】
唐新看着陆奕辰发来的消息立即停止了奔跑的脚步,他输了几个字后突然反应过来,反手拨了过去。
手机铃声在耳边不断回响,汗水从唐新的额角大颗大颗地落下,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从未在公众前如此失态,可他却丝毫不在乎,奔跑的脚步穿梭在人群之中丝毫不敢停歇。
直到安检长长的队伍映入眼前,相同的铃声从人群后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在敢怒不敢言的注视下,陆奕辰终于调低了手机的声音,迎着众人的目光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
“你就要将我的人生带走,我不应该来吗?”
陆奕辰猛地上前将人抱在了怀中,在一片热烈的欢呼中吻了上去。
他终于成为了那束光。
尾声
“所以你到底纹了什么?”
“我的英雄。”模棱两可的答案让陆奕辰不依不饶的缠了上来,非要扒开唐新的衣服亲眼看一看。唐新被他搔在下巴的头发痒得缩成一团,红着脸不断将人推开。
直到空乘走了过来,陆奕辰才突然睡着了一般趴在了唐新的左胸,隔着一层衣衫恨恨咬住了里面被蹭得挺立的乳首。
那下面藏着一个纹身。
唐新曾经以纹身为发泄途径,整个后背前前后后被他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变成了一首有关秘密的情诗,以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永远烙在了他的后背。
那颗树上只有一朵花,唐新将它纹在了离心脏最近的皮肤上,繁复精致的花朵在他的心上圈出一个秘密花园。
而在那里面——
藏了陆奕辰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