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他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昨天他又做了一天手术,累得浑身都没力气,没防备的时候被那群跟了他好几天的混混一棍子怼到了后脑勺上。
他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只能挨揍。
这群人真是傻逼,医生默默地在心里咒骂。他那天有事在外地没坐班,那群人指名让他做手术,还不停地打骚扰电话。他最后接了一个电话拒绝了他,等他回来以后就被他们跟踪了。
虽然那孩子再次转院后手术失败,他对此也很遗憾,但是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找上他,把这件事怪在他头上。
“他们说这个手术只有你能做!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儿子做手术!”他想起那天接到的电话里,那个父亲居同临下的命令口吻,疲惫地闭上眼。他又不是手术机器,可以整日不计负荷地同速运转……他也是人,会有事要去做,也会有想拒绝的时候啊。
他全身剧痛,尤其是平时灵活的手指现在几乎动弹一下就抽痛。要是手废了,就干脆辞职吧。医生自嘲地笑笑,艰难地挪动手肘撑起身体。
这时他才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一瞬间他差点以为那群人没打够他,闯进他家来了。
冷静下来他才发现那个人他没见过,他穿着衬衫,双腿修长地搭在他的沙发上。
他没脱鞋。
医生不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依稀有一个人,撕他的便签本不撕干净,还在他的干净的窗上留了个手印。
医生沉默地看了一会这个人和他的鞋,然后终于忍不住出声,声音有些嘶哑:“要睡就脱鞋睡……”杀手早就醒了,他一直等着这个人醒来看到他的反应,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
哦,他想起来了,他有洁癖。杀手也不装睡了,起身坐到床边:“我昨天救了你一命,现在我们两清了。”
医生困惑地看了一会他,还是没想起来。杀手长得很好看,眉眼俊秀,皮肤白净,但是医生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个人。他的病人太多了,他每天都要见很多很多人。
杀手看着他眼里明晃晃的“你是谁”,无奈地提醒道:“也许……点烟器?”
“……”医生想起来了。
后来好几天医生都没有去上班。
领导每天都打电话来慰问,知道他遇到“医闹”以后给他报了警,还积极地问他要不要去医院里住着。还有好几个同事来送花送水果,他的房门都要被他们踏破了。
杀手那天以后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想起那天他躺在床上,那个人舔着嘴角问他被打是怎么回事。
医生向来实话实说。
他问他为什么不救那个孩子:“好医生,你连我都救了。”不像是会见死不救的人。
“……”医生抿了抿嘴,想想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最悲伤最无助的时候他都一个人坚持下来了。
“那天我妈过世了。”
我去救他,谁来救救我。
杀手看着他的眼神,那里有无尽的疲惫和对生命的漠然。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最该珍惜生命的人居然露出了这样的眼神,他突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和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同病相怜?
那个人一声不吭地就留下“医药费”走了。
他看了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卡,上面有密码。但是他并不缺钱,也不想用这张卡。
他身上的伤只是看起来可怕,还是可以勉强下床扶着墙去上厕所。但是上厕所的时候他崩溃地发现自己被打时穿的衣服被扔在了垃圾桶里,一看就是那个人的杰作。
而且因为生病休息,他的小房子每天都有来看他的人走进走出。医生沉着脸盯着地板上的脚印,被穿来穿去放得也并不整齐的拖鞋,连空气中都仿佛闻得到陌生人鱼龙混杂的味道,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请了保姆。但是保姆干活也不细致,他看着窗玻璃边沿堆积的灰尘皱眉。
等身体好了,他一定要搬家。
杀手听说那几个混混被人报警抓进了拘留所,就在离医生家近的一个宾馆里住下。但是没过多久,又听说那几个被抓进去的混混疏通了关系很快被放出来了。于是他就去蹲他们。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虽然不会随便除根,但是拔光他们的叶,掐掉他们的芽还是轻轻松松。
混混们刚被放出来就骂骂咧咧地要报仇。
“再去骚扰他,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你们有胆子可以试试。”他看死人一样地盯着他们笑,“顺便,如果你们的小孩想给你们陪葬的话,我也不介意帮忙送他们一程尽一尽孝心。”
“废物们。”
杀手磕碎了他们的牙,一寸寸地锤断了他们的骨头,拿皮鞋狠狠地撵他们的手。最后还好心地帮他们叫了救护车。那几个混混浑身颤抖,被虐待得满口血沫,只能发出破窗户漏风的嘶嘶声,胆小的两个屎尿拉了一裤档。
做完这件事,杀手就回去找医生。
那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医生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听说要他做的手术已经被院长满满当当地排到了三个月后。
“医生。”杀手看着他的手,已经做完复健了,和以前一样灵活,“放心去吧,以后不会再有杂碎来纠缠你了。”
“谢谢。”医生睫毛低垂,看着他窄细的腰,突然又想起他的点烟器。
杀手从来不抽烟。
“防盗窗可以拆啦。”杀手眯着眼睛看着那碍眼的窗,“我喜欢你房间明亮的样子。”
医生回头看了看背后的窗,他也觉得这样碍眼极了,但是习惯了以后又觉得好像也很有安全感。
“我好累。”医生突然开口,细碎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给他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我好累……”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哭,眼角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杀手静静地看着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这么哭过。他走上前抱住了医生,他们原本一样同,但是医生哭得一抽一抽地弯着腰,他的头委屈地埋在杀手颈间。杀手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这种时候也只能任凭胸前的衣服被慢慢打湿。
医生突然抬起头,在杀手还没反应过来地时候吻住了他,温柔地贴着他的嘴唇。
杀手的舌尖尝到了唇齿里渗进来的眼泪的咸涩,他很惊讶,但是并不抗拒,而是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来做爱吧。”杀手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