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性事在两个人心中都划下了足以记忆很久的痕迹,但是杀手还是没有停留,医生也还是日复一日地做着一场又一场的手术。
不过他们的生活还是有了一些变化。
比如那次以后医生改了主意,拆了那碍眼的防盗窗。
杀手有时候会半夜翻窗进来,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用点烟器止血了。因为无论他多晚来,带着多大的伤,医生都会静静地看着他和他身上的伤,帮他止血,帮他清理伤口。
偶尔他们也会做爱。
但是仅限于互相亲吻,用唇舌和手,没有一个人提出想更深入。
然后杀手会留宿在医生这里。
他们赤裸相对,像两个互相拥抱取暖的动物。医生的手抚摸杀手背上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痕,杀手的手握着医生瘦弱的肩膀。
第二天要么医生先起床去救人,给他留下字条和一杯温水,要么杀手先起床去杀人,给他留下字条和一笔医药费。
医生从来不过问杀手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但是他隐隐有过猜测。
因为他见过,他身上带了沉甸甸的手枪。
直到有一天深夜,杀手刚翻窗户进来,医生就听到了楼下响起警笛。深夜熟睡的小区住户们纷纷被吵醒,一时间灯光如白昼,人声也喧嚣。
“宝贝,我翻车了。”杀手有时候在床上特别激动的时候会喊他宝贝,医生第一次听到他在床下这么喊他。
“嗯。”医生点了点头,仿佛他早就想好了会有这么一天到来一样,冷静地说道,“你想好了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会用他医生的身份来保护他,但是一旦被发现,他的职业生涯就会断送。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一个保护过杀人犯的医生。
杀手笑了,眼睛熠熠生辉:“我会把你拖进我的地狱里,从此共享自由与荣华。”
医生听着这有些中二的台词,冷静地把他拖到卫生间。
“从此你只需要救我,再也不必救旁人。”
他听到身后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好像他已经等他的这句话等了一个世纪。
接着医生不等警察巡逻,就主动地打开了门,正在自己家门口张望的邻居看到他,热情地喊他,和他发牢骚吐槽警察。
他经常给这位邻居家的孩子看看小感冒小伤痛,从来不收他钱。
所以警察找上来的时候,只是例行盘问了几句,邻居甚至还声情并茂地给他说话,谴责警察怀疑医生没有良心。
送走警察,医生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浴室的门,扑面而来浓郁的血腥味。杀手流了一地的血,已经完全昏迷过去,他的大腿中了一枪,伤口灼伤,所幸没有伤及骨头,这也是医生第一次为他处理枪伤。
医生把弹壳弄出来,平静地把它冲进了马桶,然后帮杀手包扎缝合。他给他换了衣服,擦了身体,把他放到了床上。弄干净厕所和所有有痕迹的地方以后,医生躺回床上,看了一会儿杀手苍白的脸,不由自主地吻了他。
然后他抱着赤裸的杀手睡着了。
杀手醒的时候,看到的是医生平静的睡脸,暖暖的呼吸扑在他脸上。
杀手看着医生的脸,亲了亲他。
第二天,医生离职。院长如泣如诉地挽留他,还明里暗里地打听他跳槽去哪儿,医生无奈地告诉他,他不想工作了。
然后他以很低的价格迅速把房子转手。
第三天,杀手过来帮医生收拾行李。医生的东西很少,除了衣物和随身物品就是一叠信封和一叠字条,杀手看着那些信封越看越眼熟。拿起一封看了才发现是他的“医药费”和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的便签。
“……”杀手脸一红,默默地把东西放回去,他那里也留了一堆医生的字条。
第四天,医生和杀手同居了。杀手的房子在山区,人迹罕至,风景很好,是一个独栋的小别墅。他独来独往,没有父母和佣人,也没有妻子和孩子,打开房门的时候扑面而来的灰尘把医生呛得咳出了眼泪花儿。
医生受不了这样脏乱差的房子,他宁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住在他自己干干净净的房间里。杀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抢在他说话前主动拿着清洁工具打扫。
医生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无奈地上前去帮他一起打扫,这么大的房子,只靠杀手一个人打扫的话,今晚都住不下人。
第七天,弹壳被通下水道的工人发现,搬走的医生在口耳相传中成为了杀人凶手,虽然连警察都没有证据证明那枚弹壳是他冲下去的,医生早已人间蒸发,他曾经的生活痕迹也被其他人覆盖。
但是三人成虎,他名誉扫地,背负着所有人的咒骂和唾弃。他曾经的邻居因为被欺骗怒不可遏,带头骂他,说那天帮他说话是因为他拿刀威胁他,还给他捏造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和怪癖。
他曾经的院长拼命地撇清关系,对外说他只是个挂名的医生,根本不在编制内,把所有曾经和他沾边的手术失败归咎到他的身上,网上“变态杀人医生”、“震惊!某着名医生竟然是杀人凶手”的标题铺天盖地。
当天晚上,医生给晚归的杀手包扎,不由自主地向他寻求爱抚。这时的他只觉得杀手才是最真实的,他曾经为之不辞辛苦、奋不顾身的世界原来如此脆弱、如此不堪。
医生主动提出让关系更进一步,他说的时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好像筹谋了很久才这么自然,又好像是一时兴起才如此生涩。杀手没有拒绝,又或者说他也曾暗暗地期待过。
他怕他受伤,在他的穴里挤了大半管润滑液,隔着安全套在他小小的后庭进出时,那致密的挤压给他的痛苦更多于快感。医生显然也很痛,他紧紧皱着眉承受,好看的眼睛有些涣散,喉咙发出无意识的闷哼和呜咽。
但是他们很尽兴。虽然身体上的感受称不上愉悦,心里却一下子被撑得满满的。杀手身上刚缝合的伤口因为动作太过激烈被挣开了,又流了不少血。
后来他们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堪称神仙眷侣。杀手攒了好大一笔钱,他快活地和医生说做完这一单他就金盆洗手,他给他们弄个假身份,两个人一起去周游世界,还可以去国外结婚,领养一个孩子。
这样医生还可以做医生,可以把他那些论文发表在国外的期刊上。他看出了医生有时候还是有些寂寞,他确实热爱医学,经常一个人做些研究打发时间。
但是那一天深夜。
第二天。
第三天。
医生再也没能等来杀手。
等到窗户落了灰尘,等到一杯杯的水冷透。
第四天,他看到自己的银行卡里多了一笔天文数字,他知道杀手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在刀尖起舞的人终究死在了刀上,就像日日治病救人的他也毁在了人言可畏上。
医生离开之前又打扫了一遍别墅,他在杀手的床头柜上看到了一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便签纸,上面是他的狂草。
在旁边是一本小本子,医生翻开,看到杀手歪歪扭扭的字记着一
排又一排“xx年xx月xx日挣了xx万医药费”。
医生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