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最后那道菜,我等了很久,等到桌上的饭菜的热气都消弭殆尽,等到厨房里的压抑的哭声慢慢沉淀,他才从厨房里红着眼出来,端着一盘凉拌的黄瓜,躲着我的眼神道:“眼睛被油熏着了……”
我总觉得他说这句话应该是在解释什么,或者是在暗示什么。我们俩很小就分开,我实在没有跟兄弟相处的经验,但是他现在是我的厨子,我总觉得还是要打好关系。
这么想着,我上前讨好地端过那盘凉拌黄瓜,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道:“大哥,辛苦做菜了,拌个黄瓜还让你眼睛被油熏到了,实在让我太过意不去了。”
我深觉自己的表情语气完美地无可挑剔,可是胥辞听见我的话像是被讽刺一样,淡然的表情一下子僵住,本来就假的笑容一点点皲裂开。
“吃饭吃饭”,他匆匆走到桌前,将我的碗筷摆好。
看见胥辞奇奇怪怪,我自然知道这是拍马屁拍到了马屁股上,难道我这大哥不喜欢油嘴滑舌的,喜欢实干派?
“要不,我帮你吹吹?”我凑到他面前,而他正好转身,我一下子与他近距离相对,我能感到我的呼吸喷薄在他的侧脸,引得他的皮肤泛上些许粉意。
和叶子安白的几乎透明的肤色不同,他的肤色虽然偏白,但是很健康,五官也深邃立体,让他的气质显得成熟稳重。
“你,你别离我这么近!”他赶紧后退,话语结巴。
好吧,我收回刚刚那句成熟稳重。
“你不是眼睛不舒服吗?我帮你吹吹……”我走上前,指腹将他的眼撑开,唇凑上他的眼边。
他一下子不动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我,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我的脸。
我敷衍地呼呼了两下,想到儿时的经历,学着母亲的样子揉了揉他的脑袋,“痛痛飞走了~”
说完,自己的牙都要酸倒了。
不行不行,我实在不会和兄弟相处,想到自己这个很难伺候的大哥,我觉得这个厨子不要也罢。
我的手还搭在胥辞的肩上,他还愣愣地看着我,我很是认真的询问他,“大哥,我不想和你住在一起……”
这个大哥毕竟给我守了这么久的房子,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我继续道:“你很麻烦。”而后还肯定地点了两个头。
我承认我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出,从扔了叶子安当天晚上就连夜乘机回国,到进门想要个厨子,再到现在又觉得麻烦想甩了这个厨子。我的思维一直是跳跃的,断缺的,因为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
因为不在意,所以不关心,也自然不会真的将它作为我计划的一部分,我很清楚,我的路上,只能有我一个人。
胥辞听见我这样说,他有些难过,大概没想到他这个弟弟会觉得他是个累赘。
我是想搬出去住的,这个房子胥辞住了这么久,他总是要便利许多,可是胥辞却不愿意,这里的所有都是按照他记忆中我的喜好置办,他很放心,他说本来就是为我守着的,自然是他走。
说完,他就离开了,没有带任何一样东西,他的大衣还因为做菜挂在椅背上。
……
亲情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我以为我赶走了胥辞,他怎么也不会再对我有什么好脸色,却不想第二天他又来了。
我倚在房门上,头靠着门框,懒散地像是没骨头似地,“大哥……”我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声,刚起床,我大概是有些感冒了。
我向来是个睡觉不老实的,以前有叶子安,现在身边没人了,晚上被我踢下床的被子自然不会主动回到我的床上。
大概是看出我有些不舒服,胥辞有些担心,“怎么了,不舒服?”他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在感觉到正常体温后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我随意扒拉了两下遮眉的稀碎刘海,“你怎么来了?”
胥辞提了提手中的袋子,里面满满都是新鲜的食材,一把莴笋的叶尖还青葱地探在外面。
“怕你饿,我来给你做吃的。”我昨天说他麻烦的话他似乎还记在心里,说完后又补了一句,“做完就走,不会麻烦你的。”
“嗯。”我点点头,也没再管他,自己去房间再次补觉,等我醒来后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饭菜。
“华国早上流行吃红烧鱼?”我指着那盘干烧的鲤鱼。鱼是整条香煎的,被薄厚均匀的面粉裹住,炸到微黄定型后再回国用葱蒜豆瓣等佐料小火慢渎。
“不是。”胥辞摆放着碗筷,回应着我。
“那这酸汤肥牛?”我的指尖移到旁边,白白净净的瓷盆里,油亮亮地满满都是肥牛,酸菜的浮在面上,和出汤的牛肉挤着本来就少的空间。
“也不是。”
“那……”我刚要开口,就被他打断。
“行了,我知道是夸张了些,但是你好不容易才回来,自然是要把之前大哥欠你的账全部吃回来。”他给我盛了一碗蔬菜粥。
“先喝点粥,再吃肉,这样不容易伤胃。”胥辞这样说道。
看着满桌的鲜辣大荤,我点点头,这大概就是直男的思维吧,吃是要吃的,只要预防做的好,胃病疼痛生不了。
“你今后在国内有什么打算?”胥辞给我夹了一筷子肉。
“没什么打算。”也许哪天我又走了。
我回答他,当然后面一句是在心里补充的,厨子刚刚才做了这么一大堆菜,我实在没有必要现在煞风景。
“需要找工作吗?可以去我的公司。”他又问。
“别别别!”我咬着一块排骨,连声拒绝。
本来我就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哥不感冒,现在跑到他眼皮子底下做什么?
“我有工作了,回国之前联系好的。”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似乎是天都在配合我,我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我滞了一下,随即才想起与来电人之前在国外的约定。
“是老板。”我跟胥辞解释了一句,得到他理解的目光后才起身到阳台上去接电话。
“北,你回国了,什么时间出来玩玩?”电话那头,操着一口流利华语的Evan问我。
“今天晚上吧。”我双手插兜,回了他一句。
Evan是我在网上认识的,我们一个是在M国的华国人,一个是在华国的M国人,差不多的背井离乡的经历倒是让我们很快相熟,再加上说话也比较投机,便一直保持着联系。
“那你快点,这边新来的奴不错,你可以来试试。”Evan继续盛情邀请。
Evan是一家sm俱乐部的老板,他的店里除了来玩的圈内客人以外,还有聘请和买来的斯慕,供一个人来的客人点单。
Evan的眼界很高,听他现在这么高兴的语气,他俱乐部这次新来的m一定很不错。
“好,地址发我。”我回答他,看着从客厅慢慢走过来的胥辞,我继续道,“先不说了,我还有事。”
“你老板怎么说?”胥辞问我
。
“让我今天晚上去一趟。”我挂掉了电话,看到Evan发来的地址,暗骂了一声。
又不是做贼,俱乐部开这么偏干嘛?
看着那距离着家里四五个小时的地方,我扶了下额。
算了,早点出门就早点出门吧。
“小北,你……”胥辞还准备开口询问。
“大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待会儿记得关门。”我打断他,匆匆拿起自己的外套,对着胥辞扔下了这句话就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