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国了,下飞机地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流浪再久,也是要回家的”。
这么多年,华国似乎一直都没有变,熟悉的亚洲面孔,熟悉的国语,熟悉的热闹。机场的人来去匆匆,我置身于其中,像是看着电影模糊镜头的重复播放,很清楚的局外人的感觉告诉我,胥北,你没家了。
是,我早就没家了。从爸妈死后,那个家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一个人的家,还叫家吗?
鼻尖微酸,我的手拭过脸上的温热,才发觉我哭了,好奇怪,我竟然还会哭?
我的思维发散,想起昨天好像也有个人在我面前流泪。关门前,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胥北,别丢下我一个人好吗?
一贯的卑微语气,像是被主人丢弃的狗,除了摇尾乞怜什么都不会。
无趣到极致,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趣。
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扫在我身上,我转头,那抹刚刚出现在脑海中的身影就站在离我较远的左后方。
是叶子安,他跟着我回国了。他没有带行李,两手空空,身上穿着我因为陈旧扔了的一套灰褐色西装,身形消瘦,脸无血色,苍白羸弱地像只鬼。
记得当初他跟着我出国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没有带任何东西。他说,只要有我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当初的他还未被我摧残,脸色润红,气质温柔。但是这八年,他亲手将所有的骄傲放在我脚底碾碎,埋葬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叶家小少爷。
所以说,爱这个狗屁玩意儿,最是伤人不过。
记得母亲临死之前拉着我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胥北,你心真硬,真像你爹。”她死死地望着天花板,眼神很是空洞,良久又喃喃,“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我死了你不会难过。”
她说的对,先天性的情感缺失,自然是没有心的。
我搓捻着指尖上的泪痕,让哄闹干燥的风带走心底异样的情绪。
……
回国这个决定,算是一时兴起,而说走就走的结果,就是我不知道该拿着我这堆行礼去哪里。
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虽然那个房子已经八年没有人,但是总归算是一个去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去处。
“这是……?”打开门,入眼就是干净整洁的客厅,我站在门口,有些茫然。
一个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端着一盘炒好的菜,看见我,他像是见鬼一样愣了半分,而后就狠狠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真是,怎么又觉得看见小北了呢,看来还要跟simon说一下加大药的剂量了。虽然能看见小北很不错,但是我要是真疯了,以后谁帮小北守着这个家……”
他念念叨叨地,将地上的瓷盘碎片和炒菜收拾干净,又转身到厨房去炒菜。
“缺了一道菜,小北会不高兴的,我得赶紧去再炒一道……”
转身前,我听见他自言自语着。
我站在门口,朝着桌上望去,四菜一汤,全是我爱吃的,饭菜散着袅袅的白雾,蒸腾着饭桌上空醺黄的灯光,给偌大空旷的客厅添了一丝人气儿。
那个男人还在厨房忙活,乒乒乓乓地,切菜的声音快速整齐,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都这样重复着做这些东西。
说实话,到现在我还没想起他是谁,面容是挺熟悉的,但是我记不清他的名字身份了。但能让我有点熟悉感,总归不是坏人。
不可否认,久归的旅人,面对这样一堆热气腾腾的饭菜,是没有能力说拒绝的,于是我便打消了让这个男人离开的念头。
免费的厨子,看起来手艺还不错,就是人有些傻,但是傻子就不会要工钱了。
这么想着,我便往厨房去,我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刚要开口,他就像是触电一般抓住了我的手。
“小北……”他握住我的手,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指尖试探着点了一下我的脸,小心翼翼,像是触碰盛夏耀眼太阳下空中的泡泡,在感受到熟悉的温热后,他指尖的动作便大了起来,很是温柔地描摹过我的眉眼五官。
“真是小北,真是小北……”他的话语和指尖战栗颤抖,“我还以为出幻觉了呢……”
“那个……你是……?”我皱皱眉,实在很不习惯被人像个娃娃一样抚摸。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神似乎一瞬间黯淡下来,他偏过头,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眼时眼里已经没有了泪光,“臭小子!”
他踢了我一脚。
“就知道你丫是个没心肝儿的,人都说兄弟如手足,你把你大哥都忘了是吗?”
“大哥?”我歪歪脑袋,“亲的?”
“否则呢!”胥辞双手插兜,嘴角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老头子在我小时候把我过继给了他初恋,那年,你九岁,我……”
胥辞的语气有些淡,“我十五岁,所以才记得那么清楚。”他看向我,很是伤情,“也难怪你忘了。”
见我看着他,胥辞立刻将我推出房门,“出去出去,厨房油烟重,等我炒好菜再说。”
他啪地一下把厨房门关上。
“大哥……”我敲了敲门。
“等会再说!”厨房里,他含着些许哭腔的声音传来出来。
听见他有些不耐烦,我答应一声“哦。”,本来是想要提醒他菜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已经糊了,但是谁叫他现在是厨子呢,他愿意呆着就呆着吧。
也不知道待会是不是能把糊了的宫爆鸡丁炒成宫爆煤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