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智若愚?
书名: 小人物却大生活 作者: 李丸子 分类: 游戏

        周尧悄悄的瞅了爹一眼,那年轻时到刀削般冷冽的线条已消失在岁月中,如今剩下的是满脸的沟壑,但透过那双眼,他却是看到一位强壮威严的父亲,更是如今苍老而又睿智的老者。他低下头回了声:“是的,爹。”

        只一句,他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爹收回了自己的气势又恢复到往日那垂垂老矣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他便小心翼翼的扶着爹走进了屋里。不敢再多言。

        外面的工程队被自己那大嗓门的婆娘赶了出去,不时传来婆娘骂人的声音,但他听起来却是很欣慰,至少,他的婆娘,少言,听话,在必要的时候,譬如此刻,撑得出场面。

        爹没有回到炕上,而是坐在了那把不知道多少念头的太师椅上盯着跪在地上的自己,“我周家,到了尧字辈只你一根独苗,故单取一个尧字。”

        “是,”周尧回道,这话,爹说过很多遍,而往往这种时候都是爹恨铁不成钢的时候。周尧心中涩涩的。

        “这等欺师灭祖的事……唉!”爹继续说道。

        周尧心中一沉,他知道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爹向来是很随性的人,少有这般揪着不放的时候,“爹,我愿意受罚!”周尧咬咬牙,说道。是顶着热水跪地还是抓着毛笔抄书,他,都认了!

        爹却没有说话,反而温和的笑着,周尧愣了,这和蔼的老人……

        无疑的,周尧感动了,不知道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爹亘古未有宽容,也许是为了那严厉的脸上鲜有的笑容,也许是为了自己的鲁莽行为而羞愧,也许……

        周尧不可置信的恍惚叫道:“爹?”

        老者温和的看着眼前这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招了招手,拍了拍他壮实的臂膀,心中有些欣慰:“爹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爹绑住了你,但,我的儿子我岂会不了解?这土坡虽小,却也容得下你,外面的世界太乱,你,还是不去的得好,至少,可以平安的活完这辈子,唉……我本以为这土坡已是平静之地,却是忘了这世界,变化太快。”

        周尧不做声,静静的听着。

        爹继续说着,其间夹杂着几声咳嗽,“人一世,需知其所能其所不能,尧字辈本来是被寄予厚望的,可是,”老人自嘲的笑笑,“对于你,我已经尽力了。”

        周尧心中叹口气,他想起了年少时爹每每看着资质愚钝的自己而叹气时的落寞。

        “等我走后,”老人说道。

        “爹,千万别这么说!”周尧连忙道,父亲一生平淡无欲却老来得子,虽说对自己极其严厉但成年后的自己也深知父亲对自己寄予的厚望,多年来的教育容不得自己做一个不孝子。

        老人摇摇手,笑笑,“等我走后,生个娃儿,也算是为周家留后了。”

        周尧点点头,自己已然二十六七,是该有娃了,周家的香火是不能断的。

        “等娃满了月,便去找你叔父。”爹继续道。

        周尧惊道,“叔父?他不是……”早些年叔父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老人摇摇手,示意不要打断自己,周尧立即收了声,老人报出一串号码,“门口这片油田,交给你叔父来办,告诉他你娘的遗言。”

        周尧皱皱眉,娘临终的遗言?自己当然记得清楚,因为只有两个字“伟奇”,那正是叔父的名讳。

        爹说完这些再不愿多言,指了指炕,周尧压下心中的不安将老人扶上炕去,此后一月,爹未曾一言,月余,卒。

        一年后,儿满月。

        怀着矛盾的心情将号码拨了过去,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那……周尧未说一句话猛然扣了电话,等他再想想再打吧,他想。

        平静了三天,应该是没事了吧,他想。

        可是,这本应该平静的一天不是吗?什么叫“你们家来人了”?什么“工程队”?什么叫“喷出油”?

        周尧要疯了!

        等他一路狂奔到家,看见的便是那日在钩子家看到的情景,轰隆隆的庞然大物,蓝色制服的工程队,多的,只是那由一圈黑衣保镖围起来的几辆黑色的小轿车,他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正是当年和叔父一起站在北京的王府井大街上叔父指给自己看的那个轿车标志,宝马,当时叔父迎着风用歆羡的眼睛看着那时在北京也不过寥寥几辆的银的发亮的宝马,对自己说,“尧儿,等你过二十岁生日,叔父便送你一辆宝马做礼物!”他当时虽不知那车的价钱,却也知那是当时靠打工生活的叔父可望而不可及的,不过一笑而过的话今日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单单为这个标志,周尧心中期盼着,也许,他的叔父,还是那个叔父,对不对?

        他慢慢走过去,车门缓缓打了开来,是位老者,已经白发苍苍,他,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那仿佛就是另一个父亲!真的,是叔父!

        周尧缓缓的跪了下去,抱头痛哭,从爹给自己交代遗言至今,整整一年了。裹尸,下葬,生孩子,满月,直至今天,整整一年了。一年了,即便人人道他不孝也未曾掉一滴泪!可是今天……

        老人走下来,抖动的喉结显得有些激动,双眼噙着泪水走到周尧跟前抱住周尧的脑袋,“尧儿,叔父,来接你了。”

        此刻坐在这宴会的一角,周尧有些恍惚,从叔父接自己那日至今,白驹过隙已是三个月了。

        对于这个成功的自己,至少这是他曾经所梦想的,适应性也算是强了,当然这也得功于叔父当年的某些习惯并没有改变多少,譬如狼吞虎咽的吃饭,譬如直睡到太阳高照,譬如他依旧喜欢吃的烤鸭。周尧很欣慰,那个叔父,还活着,也还在。

        下个月便是周家大会的时候,依照叔父的安排是要将自己推出去的虽然自己实在资质愚钝,但,有了他,才会有自己儿子的未来不是,即便是为了那还未一岁的小子,自己也要坚持,毕竟,叔父的确年事已高,但,还未见过大场面的自己怎么在周家的宴会上露得了脸,更何况是在那些从小在北京长大甚至有一定实力的外戚跟前?!依照叔父的说法正是自己知道叔父过世的那年叔父娶了妻,而在这一辈的确是有几个杰才,要对抗那早已被认定的继承人,周尧知道路途必不会平坦,今早叔父给了自己一张卡说是来这里见见世面。天上人间,听说是北京最顶级的红楼,说实话,这三个月叔父带自己去过的地方也算是不少,可是今日进这里也还是被吓了一跳,如此雅致,即便是暴发户的自己也能感受出其浓重的典雅文化氛围,这儿,真是青楼吗?周尧怀疑。

        他今天是以叔父周伟奇的侄子的身份进这天上人间的,听说这花魁的宴会已是这天上人间的最高规格,也许自己真的是个粗人,此刻,坐在这里,实在是很不适应,只好逃却了那些审视的目光躲到这犄角旮旯里,周尧自嘲的笑笑,见惯了农家的贫苦这些个富家公子哥的规格实在是让人咋舌。

        宴会中的人低声谈笑着,女的典雅男的绅士,周尧猜测着也不知这些个正人君子在私下里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好事,突然音乐停了下来,周尧心中有些遗憾,虽不知那是什么曲子,但无疑那钢琴师有一双艺术的手,细细的铃声轻轻响起,周尧一愣,这,是怎么回事?他想起了农忙时那拴在牛羊脖子上的铃铛,周尧有些怀念,在那青翠的山间沟壑里,真的是最美的音乐。但无疑,这与那畜生身上的铃铛是不一样的,周尧一愣,因为他发现者铃声间似乎自成一种曲调,虽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无疑,真的美妙极了!

        周尧偏了偏头,好插过前面翘首以盼的脑袋们插空看那灯光朦胧的舞台,铃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就在周尧以为自己的心脏不能负荷的时候铃声却戛然而止,静静的,周尧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从舞台的一侧一位蒙着纱的曼妙女子迈着青莲歩舞了出来,周尧倒吸一口气,这女子……那眉,那眼,那薄纱下若隐若现的细腻肌肤,周尧,呆了!

        周尧将这台上的花魁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瞧到上,最后眼睛停在了那繁复发髻上摇摇独立的一只金钗上,细细的,长长的,钗头是一朵倒陷进去的花,没有任何的宝石镶嵌只有繁复的花纹但却栩栩如生,周尧一眼便认出了那正是牡丹,这种娘最喜欢的花,自小便被栽培的满园都是,不知道提着毛笔描过多少遍,其中姿态自是眼熟能详,即便现在这朵花是从花根描起,三条细细的金线垂下,正是三只黄玉貔貅,周尧皱皱眉,这黄玉貔貅与金牡丹的结合,倒是第一次见,但这牡丹,周尧再细细看时却已肯定,定有一朵花能与这沟槽嵌得天衣无缝,心中不免赞叹,能人巧匠之士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心中对着花魁顿生好感,看来这也是一爱花之人,能将牡丹熟悉至此也算怪才了,周尧自嘲的笑笑,想他看花画花十几年与此人一比却也是落了下乘。

        突然,掌声雷动,周尧从思绪中惊醒,茫然的看着台下欢呼的众位公子小姐,心中好笑,那花魁也不知是跳了什么舞竟然让这些人如此痴醉?招来侍者要了一根笔一张纸便在纸上细细描开,这可是个不能错过的花纹,周尧努力回忆着,心中有些激动,也许能开辟出一种新的画法。

        那平日里拿惯了锄头的手已经布满了沟沟渠渠,让人很难相信眼前的男子仅仅才三十岁,但此刻已容不得想那么多,只见那粗糙的手在纸上却是极为灵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仅仅几分钟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便栩栩如生。周尧看着纸上的牡丹,会心的笑了。

        “周先生,什么让您如此欢心?”柔媚的声音传来,此刻却显得有些调皮。

        周尧一愣,从进这宴会到现在还没有跟谁说上一句话呢,这是?周尧抬头,吓了一跳,这不正是那刚刚在台上的花魁,脱去了那艳红的纱裙此刻已是一身高贵的黑色晚礼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造,在灯光下极为闪耀。周尧不敢确定,用手指了指舞台,问道:“你是?”

        “周先生是第一次来吧。”婳祎说道,刚才在台上的时候全场只有这位生脸没有看自己反而一直盯着自己的头顶,婳祎疑惑,登台五年,我头顶有什么神奇居然能让你如此痴迷?故而一下台问过经理打听了之后便立刻走了过来,她倒是要看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在自己的媚功之下毫无影响。可是,走进了之后才发现这周尧居然一点内力都没有,难道是已经返璞归真了吗?婳祎怀疑,看这男子的年纪不过才三十多而已,怎么可能?!

        周尧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想到一眼就被人看穿了。“是,第一次来。”却不多言,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觉得适才婳祎的舞如何?”婳祎轻轻一笑,这倒是个老实的家伙。

        “啊?”周尧一愣,适才啊?

        “周先生这‘啊’作何解释?难道婳祎的舞入不了您的法眼?”婳祎嗔怪道,心中却是不免感叹,这是从哪来的活宝,听说是三个月前入的周家,这之前的事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这周尧,难不成是从那个旮旯来的类人猿?

        “啊?不是,不是,不是,你跳的很好,真的!我保证,真的很好!”周尧汗颜,这女人可真是难缠,最过分的是居然漂亮的不像话,周尧心中叹口气,比我娘还要美啊!自小,周尧的娘便是全村最美的女子,周尧为此一直很骄傲,而后来跟着叔父走南闯北虽说见的人不少,见的美人更是不少,但与自己的娘相比实在不在一个档次,这个花魁,可真是美的妖冶!

        “那……”婳祎笑吟吟的看着眼前这似乎是紧张的都冒了汗的男子,已是三十的人了,怎么如此……纯情。

        “哦,额……”周尧尴尬的笑,“我刚才,额……只顾着看你的钗了,呵呵……没顾得上看……呵呵……”

        “我的钗?”婳祎媚眼一眯,这钗可是跟五少爷的手链是一起打造的,难不成……

        “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做的这般功夫,居然能将这牡丹描的如此栩栩如生,真的好手段啊。”周尧提起这钗又不免感叹。

        “周先生说的可是这钗?”婳祎从手腕上取下手链,一节一节的打开锁扣,居然成了一根钗,递过去,问道。

        周尧看的是目瞪口呆,这……打开为钗,合扣为链,这等手段实在是……周尧忍不住轻颤得接过金钗,细细打量,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妙,妙,实在是妙!真是巧夺天工!……”

        婳祎轻笑,“不过是一只钗而已,周先生过誉了!”这只钗可是杨爷派人去专门打造,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岂会平凡!但更让婳祎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之间眼前的男子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便开始细细端详,这……?婳祎一愣,那正是能与这沟槽镶嵌的宝石的原图,五少爷的手链自是在五少爷那,这男人究竟从何得来?婳祎脸色一变,问道:“你究竟从哪里得来的这图?!”

        周尧正看的痴迷,心中高兴的紧,看来自己的画功有所长进了,居然镶嵌的如此完整!心中又赞叹,实在是太漂亮了!可是,周围的气氛骤然一变,周尧觉得有些不对劲,慢慢抬起头便对上了婳祎凌厉的眼神,心中一跳,好凶狠!“这,这,这是我刚才画的啊。”周尧呆呆的说。

        婳祎死死盯着周尧,“你说,这是你刚画的?”

        周尧愣愣的点点头,答道“是啊,是我刚画的,有什么问题啊?”

        婳祎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子,究竟是一怪才还是大智若愚,此刻,他几乎不能确定。

        “你说……真的?”

        “是,是啊,真是我画的啊。”周尧吞了口口水,这女子凶起来真是可怕!

        婳祎思索再三,展颜一笑,“好,我相信你!”

        周尧一愣,为这变脸速度之快目瞪口呆,今个儿可算是见到人精了,周尧心想。可是,下一句话更是让自己吐血,只听那女子说道:“这张画就算是送给我了,好吗?”

        “好,好,好,反正我回去了可以再画,没事,你想要你就那去吧。”周尧立刻将纸递到婳祎手上,吞了吞口水,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走,他算是知道娘说的那句越漂亮的女人越可怕的真正含义了!

        “什么?你回去还画?!”婳祎郁闷,这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

        “啊?”周尧委屈的看着婳祎,“不画了,不画了,我把它忘了,忘了,再也不画了,再也不画了……”

        婳祎狐疑的看着周尧,这人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他说的若是真的,必定不是凡人,周家老爷没有后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外戚的大少爷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周伟奇从哪里搞来这么个活宝?!

        “你保证?”

        “我保证,我保证,我再也不画了!”周尧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的样子,惹得婳祎一阵轻笑。

        突然,一道调侃男生传来,“婳祎,又有人为你起誓了?”男子不知从哪里来,顺手搂住婳祎的腰肢,一副亲昵的样子。

        周尧被这突然出现的男子弄的一呆,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眼前的男子浓眉朗目,古铜的皮肤,坚毅的脸庞,周尧一叹,真是个出众的人物!

        “说什么呢?”婳祎嗔笑,却是不经意间躲开了男子的怀抱,媚眼看着男子。突然惊讶道:“白越泽,你可别说你不认识他哦,他可是拿着周老爷的贵宾卡的呢?”纤纤玉指指了指周尧。

        白越泽轻笑,“我说你今晚怎么都不露面,原来,是看上我这有钱的大哥了。”挑衅的看着周尧。

        而周尧更是一愣,大哥?这,就是白越泽?周家外戚的太子?

        “大哥,你可别说你不认识我哦!”白越泽邪邪的笑着,眼神却是死死盯着周尧,挑衅尽收眼底。

        婳祎看了看二人,眼睛一眯,显得越发的撩人了,笑道:“你们兄弟续旧情吧,那边张家小子可是一直找我呢,我去了,呵呵。”说毕便不由分说的扭着腰肢向宴会中央走去,俏丽的臀部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白越泽的目光随着婳祎而去,盯着那曼妙的背影仿佛要将其吃到肚子里去,回过神来盯着眼前这三个月前周正豪那老东西不知道从哪旮旯拖回来的懦弱的男人,有些好笑,婳祎那娘们还真是没品位,什么草都吃!

        “大哥,多多指教!”

        “哦。”周尧愣愣的答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子。

        白越泽鄙视的看了周尧一眼,“周尧,大会上见!”说罢头也不回的向人群中走去。

        周尧傻傻的盯着白越泽的背影,嘴角却是扯出一记不易察觉的微笑。

        而这笑,却是被不经意转头的婳祎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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