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01

        你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

        《圣经 马太福音：7:13》

        冬天。

        雪从天空方缓慢落，筑起一个安静又雪白的世界。

        松本幸果从二楼己卧室的窗看去，隔壁家的小孩正跟着父亲一起铲雪，动作笨拙毫无章法，果然一秒，他滑到在地。

        小孩翻滚一圈，从地上蹦起的时候，幸果和他不经意对视。

        一秒，他冲她的方向吐水。

        幸果快速拉上窗帘。

        幸果幸果母亲在楼大声叫她。

        幸果整理了衣服，走楼。

        天穿的是白色丝那套吧？说完这句，母亲直接走过来掀起她的制服裙查看，父亲在一旁机械地咀嚼着米饭。

        幸果别过头，把颌咬紧。

        确认无误之后，母亲满意地帮她系好衬衫纽扣，拉上裙子。

        一秒，母亲低头，双手合十：感谢神女赐给我天活着的力量，于末日拯救我。Delta（デルタ）。一旁的父亲终于有了反应，也低头合紧双手附和道：Delta（デルタ）。

        幸果平静地看着两人对她鞠躬，面露虔诚望着她。

        就仿佛她真的是神。

        墙上的挂钟发报时，六声沉闷的敲击声像敲在幸果身上一样。是种结实的疼痛，从外到里，从胃袋一路往。

        母亲温柔地揽过幸果的肩膀，轻轻拍击两：来吧，神女。大家都在等待您的神谕呢，别让他等急了。

        幸果捏紧了裙子。

        幸果走家门，雪落在她身上，很快就覆了一层。

        她小声哼唱歌曲，把红色长柄伞戳在地上，制造咚咚咚的声响给己伴奏，装轻快来愉悦己。唱着唱着，她好像真的觉得开心起来，在雪里一蹦一蹦。

        雪在她脚底融化，变黑，成泥。

        真脏

        幸果嫌弃地蹭着脚底。

        就这一路走到便利店，她买了一碗杯面，站在窗边的长桌旁慢慢吃。

        吃到后面，她才发现己没带纸巾。

        手足无措间，旁边有人递过来灰白色格子的方巾，幸果愣了，毫不客气地接过，先擦了眼泪再擦了嘴。叠了叠就要还回去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

        真是一个怪人

        幸果边想着边把脸埋在手帕里面。但是这个人的味道很温柔。

        隔天，幸果在教室里遇到这个怪人。

        原来是年级里新来的实习老师，教生物。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她，晨间点名的认人环节也没有停留或者迟疑。幸果把洗干净的方巾手帕从裙兜里拿来看了看，又了回去。

        他说他叫西川莲司，老家是长野的，高中时上京，之后就留在了东京。

        大家觉得他说话语气温和，没有老师的架子，他的我介绍没讲多久，就有人在底起哄，问他：老师你长得这帅，有没有女朋友啊。

        他笑起来，睫毛微垂，挡住镜片后的一抹温柔，我有未婚妻了。

        幸果面无表情地撑过，看向窗外，

        雪早就化了，留在地面上的痕迹脏到令人难忍。黑白黑白，中间是黄里带灰的泥。

        好想去踩两脚。

        西川莲司的到来，让放学后的阅览室又多了一个人。值日的管理员常常偷懒不在，于是之前独属于幸果的唯一天地，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分享。

        但她并不讨厌。

        松本学，你也经常来读书吗？西川老师温和地问她，好像只当她是班级里的一个普通学。

        幸果迟疑了，点了点头。

        看来从天开始我有伴了。

        西川老师从书架拿了书，坐到她对面，开始安静地打字或者翻找资料。

        他的鼻梁英挺，镜片后的眼睫毛掩过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嘴唇看起来也很软。握着笔的手骨节分明，思考的时候，他会把食指指节弯曲靠在嘴唇上，大拇指虚撑在。

        看起来像是一幅画。

        幸果总是看得入迷，忘记了己正在看的是什书。

        等到了他的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时，西川就会催促她：松本学，你该回家了。

        她什也不说，收好东西，站起身来，朝他鞠躬。

        把他和一室的安静留在身后。

        有了以一起分享时间的人，好像连回家时的夕阳都是甜的。

        时间不紧不慢从指间流过，留墙上钟表敲击六的声音，留指间划过的油墨文字，留特意制造的泛在各式内裤的香气，留每天那句松本学，你该回家了的温柔提醒，留一遍遍的神女和仿若诅咒的Delta（デルタ）祈祷，留低头的一抹好看专注。

        女扬起，逼迫己的眼睛紧盯着墙上的画，那里记载着神的世经过，神教会愚蠢的人类学会用火，带给了他知识和技，最后奉献了己。

        她闭了闭眼睛，嘴里喃喃说着什，眼泪流过头发，流向抚摸着她身体的无数双大手。

        神女！神女！天呢！神女传神谕了！

        是神谕！

        是来神的旨意！Delta（デルタ）

        Delta（デルタ）！

        Delta（デルタ）！

        Delta（デルタ）！

        耳边模模糊糊响起各种声音，墙上的影子窜来窜去，他有的赤裸，有的穿着白色袍子，双手合十，一派虔诚。

        神奉献己到底真的是种大无畏的精神，还是种我满足？

        毕竟对于神来讲，人类一开始就是被抛弃的存在。他制造人类的目的和人类在城市建盖园子圈养动物大概没有什两样。

        只是一个念头的产生，神就会降滔天洪水来惩罚人类。

        所以为什要指望这样的他来拯救己？

        她讽刺地笑起来。

        其实，她跟这些愚者也没什两样吧。

        她还在期待有人来拯救她。

        还是每天放学后的阅览室，初夏的阳光已经慢慢爬进室内，笼在两人身上，散发淡淡热意。

        不知道从什时候开始，两人已经开始有了量的交谈。不痛不痒，大多数是围绕着一些日常而寒暄。和正常的师生并无两异。

        而在幸果无意与对方交

        谈的时候，西川老师永远不会开搭话。

        只是一起分享一段时间的人而已。

        然后的某一天，这个平衡突然被打破了。

        那是一个午，学园祭就在眼前，经过投票选择，班里准备办鬼屋咖啡厅。气氛浓烈，全校都进入了准备阶段，所有的班级拿一半的时间画看板和准备节目。幸果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全班好像也默认了排除她在外，大家兴高采烈一起商量活动事宜的时候，只有幸果戴着耳机坐在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

        幸果现在阅览室时，西川莲司被吓了一跳。

        松本学，你不去参加活动准备吗？西川老师这样问她。

        幸果想了：嗯。也没什参加的吧。

        不想跟学一起制造些难忘的回忆吗？

        没有。回忆这种东西难忘的不一定是甜蜜的。幸果面无表情地走到书架旁挑选书。

        西川看着她若有所思。

        幸果在书架旁挑选好书，重新坐回西川的对面。

        老师。

        嗯？

        您认为神存在吗？

        窗外的阳光染着小女生的眉尾，有点妖艳到诡异，但是她的发问是那地一本正经。

        我认为是存在的。

        那，他会救人吗？

        西川愣了，仔细思考了一，说：你知道西西弗斯吗？

        西西弗斯？

        嗯。他本来是一个国家的国王，因为绑架过死神，还泄露过宙斯的秘密，惹怒了众神。诸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块石推上山顶。但石又大又重，还不到山顶就会滚落来。于是他一次次推上去，石一次次落来，他就一次次又推上去。他只一直重复，直到死亡。还有很多例子，都说明神惩罚人类比救人要多。

        所以，他并不会救人对嘛？

        不。也许，在神看来这些都是救人。

        不是很狡猾吗？幸果咬住牙。

        嗯？

        打着救人的旗号，去折磨人。幸果淡淡地说道。

        西川把手中的书合起来，所以说神就是这样的存在，仁慈而又残忍因为特殊的力量，所以有极大的解释权。不论是惩罚还是救赎，只有他才说了算很像父母对不对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是低的，语气是冷的，和以往很不一样。

        幸果看过去，狠戾的表情只在西川老师脸上现了一瞬，很快就不见了。他如往常一样温柔地笑起来：这个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毕竟我对宗教之类的毫无研究，实在是不给你完美的解答。

        幸果摇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但是她偷偷按了按己的胸，那里急速地飞跳着。她像是掌握了己独有的秘密，既兴奋又开心。

        原来西川莲司和己是类。

        他也不喜欢己的父母。

        她舔了舔嘴唇，第一次有了想要急速靠近别人的念头。

        暗暗滋长的女心事，在黑暗的笼罩变成了唯一的光。

        每一个因浑身疼痛难以入睡的夜晚，幸果只要用尖在齿间轻弹那个人的名字，就像掌握了一项治愈己的鬩法。

        那些令人作呕的性事，那些母亲侮辱又

        哄骗己的字句，那些时不时去往医院就要被叔叔打进去的药。

        这些好像都再也不伤害己。

        是历练是救赎。

        西川莲司。